离开龙昆下村那间小院,姜念说想去泰龙城转转。

    于是薛睿和姜念走出龙昆下村,沿着龙华路朝着泰龙城方向,慢慢走着。

    姜念一路无话,也许是在马路上寻找着从前的记忆。

    这一路上太安静,薛睿担心姜念的沉默会不会是因为邀约元揆的被拒,就有些过意不去,想找些话题活跃一下气氛。

    这话题既不能勾起姜念对旧情的无尽怀念,也必须小心回避了他再论及如梭。

    “现在想想你说的逃顶的依据来自内心的不安,其实我相信这类不安,绝大多数人都有。只是这类东西无法量化,也因此最终无法成为交易的依据”薛睿对姜念道:“即便在一个之后被证实是底部的位置刚买好头寸,也许不安就开始了并一直伴随。所以,高手和俗手的区别,更在于行动力和把握能力,与不安和预感关系不大。无论唐老板还是元揆,他们在投入一个交易之初,是有着计划和模糊的目标的,但决定出场的一刻,他们却无法说出更多的理由和依据。往往是出来之后才发觉到出场时机的妙处。也因此,做投机的人,多少会有些迷信。”

    姜念道:“指望出在一个最好的位置或最佳时机,那些都不过是一厢情愿,是小聪明的念头,不是大智慧。有些利润是需要放弃的,只吃靠谱的一段,再通过积累来递增财富,只要保持一段一段的阶段性成功,就靠良性循环来促进交易然后促进飞跃,才是投资正道。而若你真正捕捉到一轮大行情,市场又在不断验证你的判断的时候,咬紧牙关的狠劲也是必须具备的,否则也无法大成。任何事物都是辩证统一的。我并没有奢望得到来自冥冥之中的暗示,我只是好奇我们是不是可以有探索预知未来的可能。”

    薛睿听了姜念这段话,忽地又小聪明起来,有了总结的欲望:“我可不可以这样想:你当然经历过很多成功的交易,但每一轮战役结束之后,回忆这段成功经历,会发现那些交易依据和交易过程中产生的念头,并不容易总结出规律,而且在过后的反思中也未必觉得靠谱。但还是成功了。”

    姜念笑道:“你到是个爱总结的人,到底是研究部出身。看来你也认真考虑过这些问题的。但你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金融投机本身不是科学,是经验学。

    “想完美总结一次成功交易是非常艰难而复杂的。而其实这种所谓的复杂,更是来自于文字本身的苍白。因为如果是科学,我们总结的时候可以依赖于各种数据。

    “而对于经验学的总结来说,不知是我们自身对文字掌握能力的有限,还是文字本身进化的程度就不够,总之很多关于经验学的东西,是很难用文字表达清楚而又不生歧义的。我们通常爱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既不是谦虚也不是矫情。本质上是文字的苍白属性,决定了这类东西的学习和掌握,只能够凭借顿悟。”

    薛睿道:“你之前曾问到我,有没有对市场的一些心灵感应。怎么说呢?不能说没有,比如梦到过行情的走势,而且之后再看也的确走出来了。但你不可能以此为交易依据,也无法期待遇到下一个梦。不过,我的确有过一样特殊的心灵感应。只是,这类感应,无法向人诉说,也全无用处。”

    姜念突然站住了,扭头看着薛睿道:“果真?说来听听。”

    “还记得我们一起做外盘时候的期货培训老师吗?我们那时称呼他为‘梁sir’。后来,公司的香港老板卷款跑路,梁sir也因此消失了。”薛睿道:“他当年泡了我们公司前台接待小姐丽丽,两年之前,他居然回到海口来看丽丽,我也因此又见到了他。”

    姜念道:“大概一年多以前,我听说梁sir好像已经去世了。也不知怎么回事,他才只有四十出头。”

    薛睿道:“是的是的,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他那时回到海口,我和丽丽陪了他去西海岸吃海鲜。吃饭的时候,我观察了他,突然发现他整个头发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铅灰色。我感到非常诧异,以为是光线问题,或者是我的眼睛出了什么状况,又或者是他的头发开始变得花白了。然后,我揉了揉眼睛,换了角度,再仔细去看,不是光线和角度问题,也不是我的眼睛出了什么状况,更不是他的头发已经开始发白,仿佛一切又变得正常。但只要我眼睛眯起来去看,他的头上依然是笼罩了一层铅会色。

    “这件事我当时并没有太在意。两个礼拜之后,传来他在香港因脑溢血而暴毙的消息。尽管感到意外和痛惜,但我并没有将此事与之前看到他头发的异样联系在一起。

    “我们做外盘的那家公司,管理人员基本都来自香港,但也有一个本地人负责行政,那个叫刘勇的文昌人,你还有印象吗?”

    姜念道:“我记得这个人,他当时对我们经纪人太苛刻,大家私底下都骂他呢。他现在在做什么?”

    薛睿叹气道:“很可惜,他也不在人世了,而且,死得很惨。就在两个月前,他在海口夜间散步的时候,被人砍死在路上。天晓得他得罪了什么人,遭此横祸。”

    姜念站住了,一脸惊讶看了薛睿道:“那家公司当年卷走那么多客户的钱,一群香港人都跑了,只丢下了他一个海南人。他遭遇不测不会是因为这些旧账吧?”

    薛睿道:“谁知道呢。只是,他出事前的一天,我去一家茶馆打牌的时候正遇见他,就站在楼梯口那里聊了几句。可巧我一不小心又发现他的头发上也蒙了一层铅灰色。定睛一看,铅灰色消失了。再眯起眼睛去看,又是厚厚一层铅灰色笼罩了他的头部。当时就有不好的感觉。两三天后,就得知他的遭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