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丽·凯麦忒深呼吸,舒展手指,然后轻轻按上琴键,翩飞的十指织就美丽的乐章。她的面容姣好,是凯麦忒人多有的介于麦褐之间的肤色。虽比不得姑姑的天地绝色和防腐基因变异一般的白皙皮肤,却也称得上未长开的小美人儿。就出生时间而言,她大克里斯汀一岁半,但是她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即使两人同年,她和克里斯汀的距离仍然会是云泥之别。因为她可以将亚历山大所有传统乐器中最为复杂的古键琴演奏出如此悦耳的声音,古键琴的演奏难度远远高过钢琴,克里斯汀对于钢琴也只是能弹一点儿,更遑论古键琴了。

    随着音乐渐入佳境,人们仿佛真的听见来自圣迪欧斯索罗斯圣堂的祝福之钟声,见到面容慈祥身负圣光的六翼大天使。这首曲子是当初克里斯汀洗礼时的圣歌,寄托了整个国家对新生公主的期待,因而被命名为《天佑公主》。现在,它完整而流畅的从一个异族女子之间流泻而出,承载它的乐器还是亚历山大最具代表性的乐器。

    图丽忘情的演奏着,她天生仿佛就是为了这样的音乐而生,‘可惜不是凯麦忒的圣歌,不是我所信仰的神明的声音’图丽略为遗憾的想。凯麦忒崇拜众神,而主神为太阳神。国都为南回归线贯穿而过是他们最大的荣耀,而图丽公主正是在十二月二十二日出生,在神圣的太阳光直射国都的日子,因此图丽就是被祝福的太阳神女,声望远高于被命名为埃赫纳蒙(太阳神的仆人)的哥哥。

    图丽是有史以来最虔诚的王室成员,早早的进入神庙,六岁时便发誓终生信仰太阳神,在神学上的造诣高于诸多祭司。她是最接近神的人,所以,哪怕是异域的神明,异域的圣歌,她都可以用最完美的姿态展现出来。

    亚历山大的人群并不是所有人都沉浸在图丽的琴声之中。因为亚历山大的乐曲和亚历山大的乐器,亚历山大公主的造诣竟然还不如外人,简直是难以想象的耻辱。狄奥多拉的“平安幸福”并不能掩饰克里斯汀平庸带来的尴尬。眼前这位图丽公主兼有才华和美貌,难道她不幸福么,不平安么?

    梅丽珊克一直关注着阿尔费雷德的反应。皇帝在整个演奏过程中未发一言,但是,梅丽珊克捕捉到了,阿尔费雷德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她噱笑一声‘唯有高贵的血统相容才能绵延优秀的子嗣,看看吧,我的侄女和你的女儿,孰优孰劣。如果是我们的孩子,拥有凯麦忒王室和亚历山大皇室血统的孩子,是不是会拥有更加优秀的资质呢?最重要的是,他有很大可能是个男孩,继承权名正言顺的男孩。

    不怪她这么自信,她的血统较狄奥多拉的确更为高贵。狄奥多拉的身体里并没有任何一个王室家庭的血液,她的曾祖父,第一代阿尔伯特·金只是一个世袭爵士,然后第二代阿尔比特·金通过累计战功把这个爵位变成了男爵。而金家族的真正崛起的代表人物是狄奥多拉的父亲,现在的第三人阿尔伯特·金,他在第二次北海战争立下的功绩让“金”这个姓氏跻身二级贵族,周国的外姓郡君妻子使它成为仅次八大家族的庞大势力,而狄奥多拉这个皇后的出现才使金家族成为帝国第二家族,彭德拉根之下的第二姓氏。这是一个典型的依靠军功和联姻崛起的新兴家族,而家主夫人的血统,尹之间已经是封顶的存在,狄奥多拉的祖母是一个中产阶级的女儿,而她的曾祖母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不是农场主,而是在土地上工作的农民。

    相比之下,梅丽珊克背后是从建立凯麦忒第一王朝的”圣王“一直流传下来的尊荣,是积淀了两千三百年的高贵血统。梅丽珊克最自豪的三样东西,她的容貌、财富和血统,每一样,都不是狄奥多拉可以相比拟的。

    曲音趋向高潮,慷慨激昂,伟大的圣迪欧斯索罗斯在圣索菲亚大教堂接受亚历山大的祝祷,给新生的公主降下神佑,数十声急促的“哈利路亚”接连不断地涌出,然后,戛然而止。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一曲终了,这次,没有寂静的停顿,图丽值得整个亚历山大为她喝彩。

    “祝愿克里斯汀公主殿下在将来可以得到她最想要的东西,可以拥有幸福的婚姻,可以结交忠诚不弃的朋友,可以成长为睿智坚强的女性。”图丽从琴凳上跳下,她长得很高,但仍不要足以够到地面,微笑着向克里斯汀说道。

    “谢谢。”良久,克里斯汀才在狄奥多拉的催促下回应道。

    “那么......”“陛下,请等一下。”阿尔费雷德刚想说什么,却被狄奥多拉出言打断。“您听。”皇后微笑着提醒道。

    又是《天佑公主》,方才图丽刚刚演奏过一遍的乐音再度响起,来自国宴厅的偏厅。相较于图丽更加高明的弹奏技巧将音乐送至听众耳边,不,不只是弹奏技巧更叫高明,还倾注着演奏者掩饰不住的深厚感情。他真的希望克里斯汀可以平安幸福,他在透过乐曲表达真情实感。

    情感总是能成为艺术表现力的张力,这次也不例外,国宴厅在音乐间隐去真容,幻化为神圣的圣索菲亚大教堂。这次不只是钟声,还有管风琴的尽情应和,身着白色长袍手捧小桔灯的唱诗班孩子们的倾情献唱。明明只是普通的祝祷曲,却恍惚间产生了《圣诗》才能产生的效果。余音尚可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曲子结束的第一时间,众人回味无穷时偏厅的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开门的梅耶·金和一位白衣胜雪但尚不足以被称为少年的男孩,他优雅的整理姿容,由于刚刚落下帷幕的圣歌凝造的氛围,他仿佛从宗教画上走下来的神子,流露出不属于凡尘的气场。

    如果说梅丽珊克的美貌和财富是征服了亚历山大,那么这个男孩此刻就在做同样的事,一言不发,用他那只是那样走出来,就可抵挡一切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