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六十九.

    端午节就要到了。这是春节过后的一个传统大节,也是很多人送情随礼融通感情接近领导的一个大好契机。

    现在的人,什么都喜欢赶早,连送礼也一样,从节前十天就开始跑开始送了。在儿时的记忆里,只知道过端午节是包粽子、赛龙舟、吃芝麻糕、绿豆糕和煮鸡蛋,根本感受不到端午节个中的热闹和隆重。在科技局上班时,至多是少数几家冠名‘科技‘的企业送点烟酒和茶叶,而今到了交通局,送礼的应接不暇、源源不断,他们不到你家里去,就在你上班当口,敲门而入,先汇报几句工作,再说上几句感谢之类的话,接着提出希望支持和关照,最后掏出信封搁你桌上。你拒绝的话,他就说是两条烟钱,是想买烟但怕买到假烟,或者说是一杯茶钱,请您出去喝杯茶但怕耽误您的工作,边说边走出了办公室,你赶出去吧,又怕张扬让旁人知道,只能违心地接受。现在送礼也转变了观念,再不送那块头大招人眼的物品,而改用信封装上几百元钞票,目标小不打眼且实惠。同时现在送礼也简化了程序,不用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到你家里去,而是堂而皇之地到你办公室,以汇报工作为由头,让你不敢不接待。

    景正中曾想过法子不待在办公室,到工地去视察或到下属单位去调研,但那些送礼者会打电话来,说有急事相告,问清具体地址后就会立即赶过去,和在办公室里一样,汇报几句工作后就拿出一个信封塞进荷包。这种‘办公室送礼‘和‘小车上送礼‘已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无疑是一种**,也许合乎时事但绝不合乎法纪,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和处理。

    景正中曾告诫自己:坚决不能收但是关于领导拒收红包引发怨愤的事在宁阳已有先例,差点毁了一位领导。这位领导从省城某厅下派到宁阳挂职常委、副市长。春节前夕,乡镇及科局一把手给市领导及要害部门头儿拜年‘表示表示‘,纪委三令五申强调领导干部不得送红包收红包;但宁阳的干部并不认为送500元或800元向领导‘表示‘一下是送红包,他们认为这是对领导一年支持工作予以感谢的一份心意,也是一种企望领导对来年工作给予支持的‘敲门砖‘,差不多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礼仪。几个乡镇和科局一把手给这位省厅挂职领导‘表示‘,在信封里装有500元钱,这位领导拒辞不过收下了,第二天他就把这些钱连同送礼者的名单上报到市纪委。市纪委没有公开批评他们,但单独找这几个人谈了话,瞬间这件事传遍全市。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怪罪这几个送礼的书记和局长,却众口一词地指责那位挂职领导‘假马列装正经‘、‘高高在上脱离群众‘、‘与基层干部格格不入‘。自此以后,好多干部理都懒得理那位挂职领导,让那位挂职领导开展工作举步维艰,第二年省组考察时,挂职领导得了超过70的不称职票。

    六点钟,下班铃响过了,但景正中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抽屉里装着很多信封,里面有的装着500元,有的装着800元的现金,该如何处置呢?他掏出钥匙,打开抽屉的锁,取出那叠信封,每个信封上均写着送礼单位及金额。他把信封数过一遍,共有33个,乡镇20个,下属单位13个。他拿起笔,一一登记下来,拢共一算,共有万元。看到这个数字,他从心里感到一阵恐慌,将近3万元啦,按法纪规定,受贿3万元是可以判刑的。

    前车之鉴,得铭心谨记,看来这些钱只能交给局纪委书记纪晓君,并且不能让其他副职知道,也不能让机关干部知道,要不声不毫无动静。想到这儿,景正中立即拨通了纪晓君的电话,让她迅速赶回办公室有要事交办。纪晓君正下班骑车回家走到半路,听局长说有要事,表态马上赶回局里。

    约摸七八分钟功夫,纪晓君火急火燎地来到他的办公室,忙问什么事这么急?景正中将信封从抽屉里取出来,说:‘端午节有些乡镇和下属单位来看我,送了万元,我想赶快处理掉。‘

    纪晓君听说是这事,松了一口气:‘景局,这些钱放一夜就改姓了,看把您急的。‘

    ‘多放一分钟我的心就不踏实60秒,早点交出去,好睡安稳觉。‘

    ‘你准备怎么处理?‘

    景正中想了想,说:‘万元,我上交万元给你,另外还有6000元我想汇给我资助的两名大学生,他们今年大学毕业,即将找工作,需要钱花。你说怎么样?‘

    纪晓君思忖片刻,说:‘景局,其实您不交也没谁知道也没有谁追究。何必呢?如果您铁了心要交,我觉得交1万元钱就够了。您想啊,下属送您,从工作上考虑,您也要送您的上级呀。‘

    景正中赶紧摆手说:‘你不要为我开脱,我送上级的都从局里开支报销了。别说了,就按我说的办。‘说着,他把那个装有万元钱的信封交给纪晓君,让她点点数。

    纪晓君接过信封,从内里抽出那摞钞票,分成几堆开始清点。点完后,她放进随身携带的小坤包内,玩笑道:‘景局,您是安心了,但我得守一夜小偷了。‘

    这话也给景正中提了个醒,他把装有6000元钱的信封递给纪晓君,说:‘好事做到头,这6000元钱你一起拿着,明天替我给两个大学生汇去。‘说着,他从钱夹里掏出一张纸片,用笔写下两个卡号交给她。

    收好钱和纸片,纪晓君准备出门,景正中叮嘱道:‘这件事你知我知,不得给任何人透露,包括局机关的人和市纪委的人。我不想惹身胡哨,撩得别人说东道西。‘

    纪晓君笑了笑说:‘看来您要当无名英雄了,只是这钱日后如何处置?‘

    景正中似乎早有安排,说:‘春节前咱们局的驻点联系村有结对帮扶的贫困对象,把这些钱拿去扶贫不会有错吧。或者用这钱成立一个基金什么的,省厅的客人经常来我们市度周末,他们来就是斗斗地主打打麻将。有的县市在上桌之前先给客人发几千块钱,输了算球,赢了装包,我们不发钱给客人,但得有人陪。陪客人抹牌赢了总不好,尽量去输,但陪过几次后,现在局里没人愿陪了,靠自己的工资输不起。我想能否今后陪客输了钱就在这里面报销。‘

    ‘创举,我认为可行。‘

    景正中不失时机地赞扬道:‘没想到你这当纪委书记的还如此开明如此解放?‘

    ‘受您的影响呗,再说纪检工作也要与时俱进,服务经济大局。关系就是生产力,把同省厅的关系处理好了,就是最大的生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