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单张子,你对我官复原职这事咋看?”

    “你本来就是当官的料嘛,镇委会缺女干部哩。”

    “单张子,我来找你是信任你,是看在你是我爸一手提拔的面子上,你咋也变得这么不诚实?镇子里的大学毕业生现在多如牛毛,工作又这么难找,别说缺个女干部,就是缺一排人,只要一个广告,不出第二天头午,一竿子人会挤破镇委会大门。”

    “那是,那是。可人家上面的事我咋能清楚?任命书下来开全体班子会时我才知道这件事,春桃啊,别多想,当副镇长是好事,何况你有一定的工作能力,十里八村那些超生妇女哪个不闻你大名而丧胆?**不埋没人才哩,今后我们做个好搭档蛮不错。”

    没从单张子那里得到可靠消息,花春桃一直闷闷不乐,好似这个副镇长头衔是妖怪附体。回到家里也没跟爹妈说她官复原职。她一直忐忑不安,一直在琢磨事情的蹊跷。另外她人也变得诚惶诚恐,从不把金福放在眼里的她,见了金福躲鬼一样闪开身子。金福见状不急不气,进了办公室啪地把办公桌上一沓报纸摔向沙发,嘴就一阵抽风地扭动:

    “不知好歹的玩意,当我没见过女人咋的?漂亮多个鸟,还不是被男人碾在身底下的贱货?要不是看在县长喜欢你的分上,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当副镇长。妈了个巴子地,凭什么躲闪老子?老子又不想日你,兔子不吃窝边草,老子懂这理。”

    书记汪明充当了傀儡角色,他从头到尾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任职书上签下名字。花春桃带着疑惑走马上任,一点都不高兴,就那么闷头不语地挨天数,她想,时间是最好的翻译,早晚会透亮。自从和花二有染,她回家的次数变少,爹妈问她住哪了,她一句话不说,问烦了,她不是用被子蒙头,就是信口说住在同学家里。问她哪个同学,她又闷不吭声。爹妈也就不再发问。

    妈说快三十的人了由她吧。

    爹说由她会坏名声哩!

    妈说名声值几个钱?这年头都在挂羊头卖狗肉。

    爹说不值几个钱也得要脸啊!

    爹妈就再无话可说,像约好了似的,同一时刻叹出长气。

    爹妈睁只眼闭只眼地由她,花春桃更加肆无忌惮,只要不是例假期,她就频繁往月红酒店跑,往花二和她缠绵的房间里跑。长此以往,人见了她,客气地打招呼,把她当成老板娘看待。她有时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有店员偷闲,她会严肃地告诫对方,想干就勤快些,这里不养老爷子。店员在她离开后,伸出指头戳她脊梁骨,骂她破货。骂完也就没往深扩展,往深扩展,没人搭拢。月红酒店布满风花雪月,几乎个个红杏出墙过,身子沾满污泥。要是你洁身自好,人家没准还瞧不起你,说你傻瓜。说放着那么漂亮的脸蛋给谁留着,钱才是最实惠的。说将来找了老公不也那么回事?说注意安全、注意卫生别染上什么病就行。说这年月是人都吃青春饭,那些漂亮演员为争好角色,哪个不是先往导演制片人被窝里钻再出人头地?

    小杏、小莲、小美,岁数都不大,都是二十刚冒头。可她们比老妇还成熟。她们喜眉笑眼、热情周到地服务,瞄准有身价地位的住客,勤往他们房间跑,三跑两跑,就为自己的阴谋打下基础。有些住客根本没有歪心杂念,经她们眉来眼去地勾搭,很快动心活血,她们也就很快马到功成。下班后一数兜里的钱票,乐得直流口水。擦干净口水,或者干脆带着口水跑去镇子里的银行,要不就是去商店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她们这些女子多数缺心少肝,老家父母生病,朋友需要帮忙,她们一概置之不理。说穿了,她们把钱当做父母朋友。她们爱卖,店里的客源就增多,她们翻倍,店里也翻倍。

    花二因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来镇委会上班,又因为是个打杂办事员,哪里有事往哪里跑,待在镇委会的时间不多,所以花春桃复位的事,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花二一向不是省油灯,关于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金福已经批评他好几次,可就是不做大风浪开除他。他有些奇怪,开门见山地顶撞金福说,有本事开除我呀?

    金福一双三角眼斜楞他几眼,没做声。他知道金福的本意在于整治他、凌迟他,让他面子丢尽。果然,金福找到丢他面子的机会,县里来了几个蹲点干部,金福命人叫来花二,要花二给蹲点干部端茶送水、削水果,花二面带微笑一一做下,做得到位又麻利。茶冲泡得浓淡适宜,水果削得让人看傻眼。那一层层薄薄的皮给他轻轻绕几圈,活脱脱成为一条线,又给他蛇样盘在垃圾桶里。

    按理说花二那样刚直的汉子不可能接受这种挑战,整天净干些鸡毛蒜皮的女人活,这次还把他推向大庭广众,让他由铮铮硬汉变成软面条。他认了、忍了、干了,还有些乐此不疲。他花二一不缺钱、二不缺事做,按理早该撤离是非之地。可花二没有,不但没有,还有滋有味坚持下来。金福不是白给,他知道花二忍气吞声为了啥,这小子还指望留得青山在日后重振旗鼓爬上老子头顶呢?去他姥姥屎的,我金福就那么笨?一有风吹草动,老子先下手把你小子当球踢出镇委会,没了根脉,看你小子咋枝繁,还不是上面没接洽人?当官的行情,他甚为了解,没人,就等于没靠山;没靠山,你得抓耳挠腮往上拼往前滚。紧张的是,平白无故市委组织部长秘书来花县干啥?莫非来调查他的生活作风问题?这个念头一闪现即给他枪毙在萌芽状态,不可能,即使调查他,由市里派个调查组不就结了,干吗要部长秘书来?啥事呢?左思右想,他也没能想明白,只好静观其变。

    花东兴始终让笑容挂在脸上,东张西忙地搞来上等毛尖茶,吩咐人去买了中华烟。秘书不会抽烟,中华烟自然归他所有。秘书喝了口毛尖,咂了下嘴巴,一双鹰样敏锐的眼睛射在花东兴脸上老半天没动。

    “花妖镇有个叫花二的吧?”

    秘书点了炮,花东兴眼前似乎见了亮,又似乎模糊。秘书的到来和花二有关,可市委咋知道有个叫花二的在花妖镇?莫非花二已在省里趟开路子?花东兴回话很谨慎,没多说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