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可以永远无条件地陪伴着你,要知道,下雨天的时候连影子都会缺席。

    严安七岁以前的天空是明度低调的蓝色,昏沉得连一片白云都找不到。

    从开始记事起,严安就和爷爷奶奶住在一个村子里,小小的村庄,小小的几处泥瓦房屋,是小小的他眼睛里的全部。

    在严安能够自己端起瓷碗吃米饭的时候,他的爷爷就比他还喜欢赖床了,也不再一口一个'乖孙孙'地喊着,天天只躺在烧得很热很热的炕上咿咿呀呀不知说些什么,奶奶就会坐在床头一边叫骂一边给他一勺一勺地喂熬得很烂的米糊糊。

    小时候的严安有一点怕这个总是皱着一张树皮面容的严肃的奶奶,嗯,在她撸起袖子为谁家的鸡到谁家的窝里下蛋而跟村子里的李奶奶对骂的时候,他…有一点点怕。

    作为一个聪明的小孩,严安很早很早就感觉到了奶奶对他的不喜。在村里很多大人都喜欢对他亲亲抱抱,有些大叔格外热衷于和他玩"抛高高"的游戏,还用遍布满脸的青黑胡茬去蹭他白嫩嫩的小脸。

    除了…奶奶,那个佝偻着身子,面对他时总是下意识绷紧蜡黄脸上的那一根根藤条似的皱纹的老妇人。除了吃饭和睡觉,奶奶大多时候不会让他在屋子里呆着。严安便会拿上一本带有拼音的书,搬起一把破旧的小马扎,跑到院落外的梧桐树下,看完书就会望着远方的田野,一个人静静地呆上一整天。

    这时,他的奶奶走出来喊他吃饭,就会用埋怨的语气说他和村里别家的孩子不一样。

    可是…究竟有哪里不一样呢?严安这一天开始跟在后面观察那些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女孩。他们下水摸鱼,爬树掏鸟窝。直至他们不顾大人的叮嘱与恐吓去了村子外的后山。

    "小安这娃子,不是俺说,咋恁像隔壁大王庄的王二傻子!天天地也不知道和村里的小虎秋莲一处玩,就光知道坐树下边看!咋?那树下还藏金子了不成!老大,你看看,这娃子是不是有啥子问题!"

    "唉,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小安是我和筱舒生的我们还不知道?我们的儿子肯定没有问题呀!而且这么爱看书说明小安是早慧!"

    "是啊!妈,没那么严重,可能,小安他…就是有点不太合群……"

    严安就这样站在院子里默然听着从屋子里传出来的对话。听着他的父母为他的智商如何辩解着。

    "……"严安觉得,和他比起来,村里的那些孩子更像是傻子,明知道后山有蛇还偷偷跑去玩。

    耳朵敏锐地听见屋子里奶奶清嗓子的咳嗽声,严安想,这会儿他的奶奶一定在努力挺直她弓起的脊背,然后粗哑着声音长篇大论起来。

    在严安的印象里,那对生养了他的夫妇总是很忙很忙,忙到只能在一年中几个特定的时间点来看他,他们都是尽职尽责的警察,就连探望他这个儿子也如同例行公事一般。

    每次他们回来都会带大袋小袋的零食和各种各样的玩具,将空荡荡的屋子再一次填满。然后用一种慈

    爱中夹杂着愧疚的眼神看着他,对他嘘寒问暖。千篇一律的问答

    "小安,半年不见,是不是很想爸爸妈妈啊?"

    "嗯。"

    "小安,今年你生日爸爸那会儿出差忘了,这次补给你一辆最新款的遥控飞机好不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