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有德的眼睛里饱含着真诚的泪水和期待,浑身上下没有一个毛孔不往外散发着地主家也没有余粮的气息。气氛和演技这时候倒双双到位了,看得夭桃头皮发麻。

    如果早一天能演成这样也不至于被夭桃看出不对,昨天的破绽百出大概是群众演员的锅。

    他是在单纯哭穷?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附近的村庄是不是真的天灾,没有收成了?成规矩的记忆里也没有对年份天气的概念,就算在关于成仲文的一点内容里也看不到这些。

    但世界背景确实应该是这些年灾难频发,夭桃记得成父,或者说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大臣,都有过这个猜测。百姓甚至富户都无法继续憋屈着忍饥挨饿熬下去,只能盼着有人来救他们于水火——起码设法给他们一口饭吃——才为义军创造出一呼百应的绝好条件。

    如果是真的出了事情,单一两年不收租子也不够,还是得上报给皇帝,等上面派人来赈灾才好。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对了,朝中百分之八十的大臣都知道,或者说起码是有猜测。

    即使是皇帝已经不服丹药,多年来没有动过怒,也没有人站出来解决问题。

    为了自身的利益和政绩瞒报,夭桃并不是不能理解。但皇帝常不理事,理事的是几个辅政大臣,而他们大都上与某一个皇子结好,下有群臣追随。

    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会毫无作为?

    任意一个辅政大臣或者皇子,如果有机会接下这个任务,帮助百姓度过灾年,所得的名望、甚至实际朝政上的话语权,立即会拔到一个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对以后的事情带来的好处是无法估量的。

    情怀不能让他们救济百姓,总不会说利益也不能。

    虽然说这件事情具有一定的风险性,也许还具有相当大的危险,可自古以来利益相关的事情,从来没有无需冒险的。

    燕朝的皇子和上层官员本来就各个在赌前程,各自的对立已经趋于白热化。左右输了都是死,至于手里拿到的筹码是什么,风险有多大,恐怕都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情况真像成有德说的那样严重,却仍然无人问津,夭桃也不必想着做无用功了。前几年都没有人来,现在更不会有。

    不过说句实话,就算知道无用,但不去做点什么的话,总是感觉好像怪怪的。

    夭桃决定先拖延时间保留答案,自己查过再说。必要的话,她需要亲自去和佃户们交谈。

    “叔,不是我不愿意。只是你知道,我在家里是不管事的。这回的事我得回去问大人。”

    “这……”成有德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侄儿啊,叔之前不想跟你说,就是不想给你找麻烦。你在家不管事的话,就这样问也不大好,算了吧,实在不行,我们全家就吃些陈米面,也还能过活。家里有些祖传的好物,实在顶不住了,我也只能拿这些跟大粮商换粮。”

    夭桃皱起眉头,出言阻止:“容小子说些不中听的。这些是祖上留下的,德叔若是给了外人,无法在族中立足。小子说话直,德叔勿怪。”

    “嗐,我也是觉得和你投缘,喜欢你的性子,才跟你说这些,怎么会怪你?”成有德苦笑着拍了拍夭桃的肩膀,“到人丢命的时候,是顾不得这许多的。可怜那些佃户,我们要接济不起他们,他们更难捱过。朝廷要粮税,不会肯管他们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