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严靖的脸在月色下,泛着清辉,颇为不真切。唯有手腕上隐约传来的刺痛是真切的,绥焉看着沈严靖,一时出神。

    眼前的男人虽然病瘦,面部的轮廓却十分锐利,没有病弱感,反而那双幽深的黑瞳古井无波,让绥焉有种被摄住的凝滞感。

    他颤抖着声线开口:“我,我以为……唔”瘦骨嶙峋的男人突然失了力气,猛地砸到绥焉怀里,绥焉望着残破的屋顶睁大了眼。

    “你还好吗?”绥焉屏住气问。他从未跟男人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男人身上不算温热的气息,隔了一层粗糙的棉布洒在胸口,依旧让他不知所措。

    空气中除了一和缓一急促的呼吸声,什么声音也没有,绥焉直到快要喘不过气了,才轻轻推了推沈严靖的胳膊,还是没换来男人半点反应。

    “夫……你睡着了吗?”他下意识想唤夫君,又卒然想起,这里没有称呼伴侣为夫君的说法。

    可能是真的睡着了,沈严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若不是胸口处的呼吸,他平静地仿佛没有生息一般。

    想了很久,绥焉还是没有推开他。男人身上的体温比一般人冰凉很多,像是寒冷的冬日在外吹了冷风还没回暖时的温度,绥焉把沈严靖轻推到一边,动作缓慢地侧了侧身,还没来得及用自己的身体去环抱住沈严靖,沈严靖已经在温暖的趋势下,死死抱住了绥焉的腰。

    整张脸埋在绥焉胸口,又似乎觉得不太舒服,沈严靖往下挪了挪,棱角分明的脸,紧贴在绥焉柔暖的腹部满意的蹭蹭,随后没了动作。

    无意识中亲近的行为让绥焉脸上渐渐浮上一层薄红,沈严靖依赖的模样,又让他在陌生的异世,仿佛有了那么一丝牵挂。虽然他明白沈严靖或许只是在睡梦中趋利避害,而本能去寻找温暖哪一方,但明白归明白,心里的归属感还是有了。

    两个人一直熟睡到天亮,院子里公鸡正热烈地打鸣,伴随着高莲花的高声谩骂。

    “清汝,几更天了?外面怎么那么吵?”绥焉懒懒地翻了个身,本打算继续睡,可没了丫鬟的回应声,也慢慢让他感觉不对。

    猛然睁开眼,房顶上传来的光亮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已经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王府代嫁庶子了,他现在是被人用半袋子红薯买回家的妻子。

    沈严靖还在睡,绥焉小心下床,重新整理了被子,快步出去了。

    “娘,早饭我来做吧。”绥焉笑着说,手里拿起高莲花放在一旁的青菜正准备清洗,高莲花看到他的样子,心里的气一股一股往外冒。

    “要死了你!睡神投胎啊!看看都什么时候了,三儿都快回来了,全家等你起来,不得饿死啊!”她一把推开绥焉,“滚去做别的事!不用你做,你也不用吃了。”

    高莲花说着气冲冲端起盆子往屋里走,不一会儿,屋里响起翻炒做菜的声音。

    绥焉往沈严靖的屋里看了看,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他自己不吃倒还能坚持,就是沈严靖,昨晚看沈严靖一直捂住腹部,大概是饿的难受吧。他那么瘦,瘫痪在床不能干活,绥焉几乎已经猜出沈严靖在这个家过的什么日子了。

    果然,早饭端上桌的时候,不仅没有绥焉的份儿,也没有沈严靖的份儿。

    清炒了几片青菜,粥里的米粒可以数出来。小木桌上放着三份粥,其中一份的旁边放着一个鸡蛋,绥焉估计那是高莲花口中的“三儿”才会有的待遇。

    过了没一会儿,大门被推开,一个半大少年走了进来,少年长相平淡,不高不瘦,一双眼狭长窄小,与高莲花一模一样,身上的衣服结了厚厚的污垢,隔了几米那气味都让绥焉胃里一阵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