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珝真越想越是心酸,若她生为男儿,又岂会被关在那不见天日的院子里,遭人折磨遭人毒害,连读个书都要想尽办法......

    “妾不过是想叫女儿别再遭妾遭过的罪,受妾受过的苦而已。”她用力吸气,找回理智,“你倒好,非要说这些个有的没的来招妾难过。”

    “她是公主,又怎么可能会遭罪受苦,朕不过是,不过是觉得若是能生个皇子也是好的,那样朕亲自教他读书、骑马......”皇帝本意是要劝谢珝真的,只是没想到自己这话一出口,就又叫这女子抓住了破绽。

    只见她用力擦掉眼泪,眼尾还挂着妩媚的余红,便飞起了眉梢:“妾就知道,生个公主,陛下便不管了!”

    皇帝是爱她这般伶牙俐齿的模样的,他宠幸过的女子大多温柔乖顺,最爱的那几个多多少少都有她们自己的小脾气,而非是那种一味顺服他的,所以皇帝见谢珝真似乎收起了那颇为真实的悲意,开始像以往一样撒起小脾气来的时候,他反而暗暗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皇帝喜欢与谢珝真之间这种你来我往的小情趣,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乐见爱妃真的悲伤落泪。

    眼瞧着无需自己去哄,谢珝真三两句话自己就调整过来了心情,皇帝心里就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她:“也教也教,只要你好好儿将孩子生下来,朕亲自给她启蒙,为她请最好的老师!”

    谢珝真斜斜地拿一双灵动的眼睛瞥着男人,殷红的双唇终于露出一抹笑意:“还有小公主的马场,陛下可别忘了。”

    闹了皇帝一通,自然也是要给他些甜头尝的,谢珝真放下身段主动凑过去抱住了皇帝的腰,亲昵地贴着他:“妾自有孕以来,这情绪总是忽高忽低地乱窜,方才是想起来一些从前的事情,因而感伤自身......不是有意要对着陛下吼的。”

    她软绵绵地撒着娇。

    眼见她一张嘴就把小马驹升级成了一整片马场,皇帝也拿她无可奈何,又听谢珝真软着声音给自己道歉,更是没半分的不乐意,只是颇有些忧心地说:“妇人孕里情绪变化是常有的事,朕又岂是那等心胸狭窄之辈,谢卿无需挂怀,只是莫要再自个儿伤心了,泪多伤身,若有什么难过的,只管对朕倾诉就是。”

    “就是陛下总这么纵容妾,妾才会把气性给养大了......”谢珝真把头埋进男人的胸膛,感觉到情绪逐渐平息下来,她用力蹭了两下,把泪水蹭在上头,才抬起头,“嗯,陛下的胸襟果然宽广!”

    皇帝已经过了而立之年,面容威严俊朗,无一丝青涩之气,身姿又十分挺拔,在处理政务之余不忘骑射强身,蜂腰猿臂,胸膛尤其宽阔厚实,给人以十二分的安全感。

    他抬手刮刮谢珝真挺翘的鼻梁:“没个正形。”

    “陛下不喜欢和妾贴着么,可是妾好喜欢啊,只要陛下在我身边,这样子抱着我,我就什么也不怕了。”她的身体像是无骨的蛇,柔软而无害,却又那么努力地缠绕紧贴,眼中是对这男人无尽的依恋与信任,弯而浓长的睫毛一开一合间仿佛还能看见未干的泪水,只是那泪水迷蒙的眼中盛着的喜欢灼人心弦,叫皇帝久违地感受到了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的滋味。

    这是个刻薄、泼辣,又最爱无理取闹的,满身反骨的女子,可她唯独思慕眷恋此时怀抱着她的那个男人。

    这种体会叫皇帝新奇极了,并且没有因为谢珝真入宫为妃而变得平淡,反而因为二人愈发长久的相处,变得越来越浓郁醉人。

    起码在这一刻,皇帝愿意在谢珝真含泪,却又欢喜的眼眸里暂时沉醉。

    他低头亲吻谢珝真。谢珝真也毫不羞怯地迎上去,仿佛她才是主导的那一个,不轻不重地咬过皇帝的唇瓣,分开后她又在男人脸颊上蜻蜓点水般的落下轻轻一吻:“妾想起小时候,羡慕哥哥能出门读书,就悄悄跟在他后头,到了学堂......那先生见到我一个女孩子,竟然胆敢站在他们的圣贤之地,抬手便将砚台掷了过来。”

    “骂我玷污了学堂,说,这不是我一个女子该去的地方。”

    “他把我和哥哥都赶了出去,哥哥不断地道歉,不断地求那先生别怪罪,我们跪下去磕了好多头,先生要哥哥跪着把我站过的地方一寸一寸清洗干净,才肯继续收留他读书。”

    谢珝真抿抿嘴唇,这一次她没再哭泣,而是勾起个咬牙切齿的笑容:“我那时害怕极了,怕自己的任性拖累了哥哥......后来父亲用细竹竿子抽了我一顿,母亲和他打了一架,他们好几个月没说话,我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敢提读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