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寿宁宫,皇帝的面色也没见好转多少。

    谢珝真叫宫人端来温好的蜜水,亲手递给皇帝:“陛下消消气,沈小仪讲话向来憨直,不值当为了这么个眼界浅薄的气坏自家身子。”

    哪想皇帝却横了她一眼:“朕气的是她?”

    无辜地眨眨眼,谢珝真开始反思自己看乐子的态度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但既然皇帝都已经看出来了,她便也不再掖着藏着:“妾昨日去探望刘小仪的时候,给了她些缎子,又见她女红做得好,便指点她为陛下绣个竹纹的香囊。”

    “当时沈小仪也在那儿,许是她自家理解错了,这才来了今日这么一出......”谢珝真撇撇嘴,模样刁蛮娇俏,“现在瞧下来,沈小仪像是有些不通人情世故,许是在侯府养得太娇惯了吧,妾昨日去探病,可是带了不少好礼的,她光着手就去了,只怕走的时候,还跟刘小仪讨了物件才走的。”

    “哦?”皇帝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见他看上去像是消气了,转而对这件事的内情起了兴趣,谢珝真心下安定,不急不缓地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妾将先前陛下赏赐的那匹‘潇湘银竹’的缎子转赠给了刘小仪,这正主都没能用上呢,她姓沈的就上身了。”

    大盛后宫的赏赐都是有记录的,而类似这样珍贵的绸缎为了叫记录好看些,都会取个听上去或喜庆或文雅的名字,且每一种缎子都要不一样才行。

    是以,沈小仪身上穿的那缎子到底是她从哪儿得来,只消叫内廷翻翻卷宗便一清二楚了。

    皇帝信了谢珝真的说辞,但同时他心里也很清楚,沈小仪之所以会跑到自个儿跟前现眼,还不就是因为身旁这不安分的女子在后头捣鬼?

    他心里头有些恼火,但只要看见谢珝真一副“我就是做了这坏事,你爱咋咋地”的样子,又忍不住心软起来,甚至还主动为她找补——自家爱妃的确心眼子坏了些,可她也没主动害谁啊,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自己喜欢竹子的话,谁叫那沈氏自作聪明,以此邀宠,却因她的脑瓜子过于蠢笨,把路给走偏了呢?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皇帝还是要保持自己的威严,他板着脸:“你入宫至今,闹出多少乱子,也不晓得收敛些,竟把朕先前嘱咐你的话都当作耳旁风了么?”

    谢珝真像是受惊了一样,睁大双眼,那张殷红的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半点也无惧意,甚至放在旁人看来,是胆大至极的:“我主动去招钱贵嫔——哦不,钱顺仪了吗?”

    她请安的时候可乖巧了,一点也没想着搞事情,谁叫钱顺仪拉着她逼逼个没完?还揭她的“伤心事”,戳她的“痛脚”,这不现成送上来的立威的靶子吗,有这么好个靶子,主动送上门来,谢珝真能忍得住不借题发挥?

    皇帝一时语塞。

    他最初认识的那个谢珝真,就是一头已经被人逼到末路的困兽,逮谁咬谁,路过的狗都得挨她一脚,与她初试云雨时也是,那凶狠泼辣的劲儿,叫皇帝又是新奇,又是忍不住地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从前在什么地方招惹过她。

    这么一对比,皇帝反倒有些心虚了。

    虽然谢珝真在坤宁宫苦恼,把钱顺仪从一宫主位的位置上掀了下去,后面又阴阳自己的前爱妃刘淑仪,今天更是给沈小仪挖了坑再把她一脚踹下去,可是......可是......

    猫猫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皇帝已经快要说服自己了。

    谢珝真犹自不依不饶:“还是说,我和朱贵嫔一样,在宫道长街上就当众扇人耳刮子了?”

    她发起脾气来,一双猫儿眼睁得滚圆,亮晶晶的,斜觑过来,带着说不出的万种风情:“又或者我有故意在别人生病快要不好了的时候,故意截走给她看病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