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孟素变沉默了。连同孟达和孟如山,饭桌上没人说几句话,只有孟素和父亲大哥单独在一起时,才会交谈。

    初六是孟家父子离开的日子。初五那天顾明周罕见的没有回来,吃过晚饭一楼便静悄悄的,只有王妈在客厅的一角清点着货品。

    丝绸锦缎,时令鲜货,西洋来的摆件,满满当当装了两大箱子,明天就由阿飞开车一道送去。终于是无缺无漏,王妈一摸手腕,竟是空空,忙了半天,倒不知把儿子上周刚送的镯子给忘哪了。

    茶几,没有,沙发,没有,餐桌刚擦过,肯定也没有,王妈回想着今天的行程,下午打扫了顶楼空置了许久的阁楼,大概是落在那了。

    想到这儿,王妈放下手里的清单,转身向顶楼走去。走廊尽头,阁楼门关着,王妈正要推门进去,却发现房里似乎开了灯。

    灯光很暗,从门的底下漏出来,应该是一盏小小的落地灯。王妈停下脚步,隔着门依稀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

    房里是孟素和孟如山。

    “这顾明周什么意思,话里话外都是威胁,小素,明天你就跟我们走,孟家再不如顾家,爹也不让你受这个委屈!”

    “爹,没事,我早想到顾明周不会让我走,”孟素拍了拍父亲的背,“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们回去,照顾好家里,我的事,我来解决。”

    “东西,都带来了吗?”

    孟如山看着孟素,良久,背过身,叹了口气,“小素啊,你可当真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我既决意离开顾明周,这孩子便不能留了。”

    “我们以为你只是不开心,想着接你回家住一段时间便会好,这.....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爹,您看我这样,像还有心力再孕育一个孩子吗?”孟素平静地说着,“安安还有我全心全意地爱护着,那这个孩子呢?即使我把他生出来,他不会怪我吗?”

    在这个家里,安安的名字,仿佛已是禁忌。无人忍心再提,更无人敢以此触动女主人脆弱的神经,但这时,“安安”却由孟素亲口说了出来。

    “安安的事...”提到安安,孟如山也不禁有些哽咽,“既然过去,就让它过去。也不要太责怪明周,生者的日子还要向前过,他心里也不好受。”

    “爹,我不怪他。”从未有期望,又谈何责备,但人无法忽视心中的怨恨和厌恶,“我只想离他远一些,我想过一段清净的生活。”

    话至此,孟如山知道多说无益。孟如山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孟素,“水没过药二指,煎小半时辰服用。若是心意已决,越早服用,越好。”

    孟素接过布包,只听孟如山继续说:“怪我呀,怪我。若非我当年执意将你许给顾明周,现在你如何这样痛苦。”

    王妈本无意偷听,只想待二人说完取回东西。没想听到什么“孩子”,不由被吸引了注意,隔着房门,声音模模糊糊,一席话还是把她听得心惊肉跳。听到这儿,王妈镯子也顾不得拿,扶着胸口,赶紧离开了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