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终究放心不下儿子,一路偷偷跟了过来,发现两人涉险,方才出手相救。广陵帝满脸悲痛地将她抱在怀中,泣不成声,自登基以来,他很久都不曾泪流满面了。

    “哀家半生信佛,这也算是因果报应”,沈岚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儿子的脸,低声道,“当初哀家派人去杀月儿,可偏偏你救了她,却因此而中了幽冥碧”,她转头看向沈月明,“如今你爹派人来杀我的儿子,却是哀家救了你”,呵呵,她低笑两声,“月儿,我们互不拖欠,算是扯平了”。

    乌黑的液体从嘴角溢出,沈岚的脸透露出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唇色已呈紫黑,“当年,哀家一念之差害了你的母亲,十几年后又因此被太皇太后胁迫,亲手射杀燕举,逼反燕朝歌,哀家做的错事太多,已经无法回头了”。

    沈月明闻言,蓦然地睁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望着她,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沈家的人,身上流着沈家的血,又如何能对挚亲之人下手?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母亲竟死于她之手……。

    眼下的局势,还来不及质问,隋熙险象环生,若再无驰援,不出半日,必将阵亡,想到这里,沈月明恨恨地看了沈岚一眼,抽出惊鸿剑扑向战场。

    望着杀入敌阵中的背影,广陵帝冷冷地叹了口气,道:“母后,你果真手段高明,竟在这般生死紧要的关头,还能说出离间朕和阿月的话来,你就不担心她真的弃朕而去?”。如今月儿怕早已知道母后并非沈氏血脉,却在这个紧要关头告诉她生母死亡的真相,实非明智之举。

    轻轻地摇了摇头,沈岚说道:“她不会,哀家从小看着她长大,月儿这孩子极重情义,就算她真的要走,也会把你平安地送回帝都,再走”。

    “你为何要这样做?”,广陵帝痛心地问道。

    沈岚笑了笑,气息愈发凌乱,道:“一来,她生父归来,纸包不住火,真相一定会大白于天下,阿月迟早都会知道的。二来,你已经是皇帝,九五之尊,高处不胜寒,怎可有普通人的情感?”。

    “朕没有”,广陵帝厉声说道,“你有”,沈岚霍然地抬起头,精神竟似好了许多,两颊竟有了一丝血色,不似方才那般惨白。

    她冷冰冰地打断他的话,道:“若非念及月儿的感受,你怎会如此迁就萧简?就算他有太皇太后撑腰,但终究他是臣,你是君,倘若你不妥协,又有谁能够逼迫于你?你终究还是忘不了她”。

    说到这里,沈岚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一头乌发早已散落,一阵风吹来,墨色发丝在空中飞舞,一张苍白似鬼的脸庞时隐时现,只听沈岚哈哈大笑几声,“哀家杀了她的母亲,他的父亲又杀了哀家,你和她之间永世成仇,再无可解,哈哈哈……”,笑声突然戛然而止,沈岚头一歪,就此死去。

    此时,远处马蹄声纷沓而来,一面偃月金狮旗高高飘扬,叶帅的平东卫终于来了。

    西略大营,曲艿的皇太妃被绑得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她抬头恶狠狠地望着德光太后,道:“你个贱人,居然敢骗本宫”,德光太后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冷冷地说道:“你倒真是会黑白颠倒,倒打一耙,打小的性子就从来没有变过。明明是你欺骗哀家在先,若非突然得知文雅的死讯,令哀家神魂俱丧,岂容你这等宵小之辈钻了空子?”。

    皇太妃眼见情势不妙,当下转了笑脸,道:“依兰,咱们可是亲姐妹,一母同胞,就算当初姐姐一时糊涂,做下错事,但也从未亏待过你,好吃好喝地供着,听到你病危的消息,便立刻赶了过来,你又何必为了这个外人,而疏远自家姐妹的情分?”。

    德光太后听了,哈哈一笑,走到萧简跟前,道:“你趁我生病,假借辅佐之名夺了哀家的凤印,还派人杀了不少哀家的股肱之臣,又暗中勾结朝中政敌,谋害哀家的儿子,你这般蛇蝎心肠,且不说他是大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御政王,就算是个无权无势的匹夫,也胜过你千百倍”。

    皇太妃像只死猪一样被拖了下去,刚出门口,破口大骂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堵住了嘴巴。

    “此番多谢王爷搭救,哀家才能顺利脱困”,德光太后感激地说道,“西略愿与大显永世交好,哀家在此立誓,有生之年绝不侵犯大显分毫之地”。

    萧简点头微笑,道:“多谢娘娘的诚意,本王一定会转告给陛下的,只是眼下还请娘娘即刻下旨退兵”。

    黑檀木的马车缓缓而行,萧简神情自若地向德光太后挥手道别,放下窗帘后,他低声道:“重风,立刻启程,赶回颍川”。

    重风闻言,自是不敢耽搁,一口气奔出十里地,方才停下。打开轿门一看,只见萧简身子歪在一旁,嘴角处有血丝溢出,面若金纸,早已不省人事,他惊呼一声,抱起萧简,急声道:“公子,公子,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