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沈月明一眼,袁真踌躇地说道:“其实,王爷对侯爷甚是关心,他虽有恩于末将,但却从未挟恩,只是叮嘱末将要尽心辅佐您,倘若遇到困难或为难之事,便送信告诉他一声。末将想着也是为侯爷好,便答应了下来”。

    听了这话,沈月明想起当初在西凉山上的白妍,也是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出现的,这才一举捣毁了天巫教的总坛,取得龙蔓葵果,及时压制住了广陵帝体内的剧毒。

    萧简这个人,性情淡泊,与世无争,却又身在红尘之中,说他无心于权势,却偏偏要去做这个什么劳什子的御政王,与陛下恩断义绝。说他有称帝之心吧,可他却远走颍川,避开渭城的千里繁华,再也不插手朝政之事,甚至数次救了陛下的性命。从北陵,到南荣,再到东煌,似乎处处都有他的手笔,却又从未见他真正行事,沈月明摇了摇头,得出一个结论,此人实乃高深莫测。

    “既是如此,本侯便前事不究,只是从今日起,你要想清楚,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我这里庙小,容不下有二心之徒”,沈月明冷声说道,虽说并无伤害,但身边之人,总要一心相待才好,袁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便连连点头称是。

    烛影摇动,淡淡的檀香从熏炉中升起,一青衫男子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紫檀木盒子。他肤色极白,似美玉雕琢,在橘黄色的火烛映衬下,更显得温润如玉,流金华彩。然而令人惋惜的是,他的双眼覆着白色的薄绢,目不能视,如此玉人儿,竟是一个瞎子,此人便是厉家的掌权人,厉澜之。

    摸索着打开盒子,厉澜之的动作极慢,嘴角微微上扬,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朵淡紫色的花,若是再仔细看看,它的周边还隐约泛着一丝银光。

    “大哥,这是锁灵花,可解世间百种毒物,还能凝神聚气,当世仅此两株”,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厉澜之的脑海里浮现出有些模糊的身影,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二弟是那般聪慧通透的人,得此良师益友,真是此生之幸。

    那日,自己正在竹林中抚琴,《清音散》的残谱终于修补好了,二弟若知道,必定欢喜得紧。等了很久,已是月上中天,仍未见踪影,他便起身去寻,谁知竟看见有人将二弟击落悬崖。

    厉澜之顿时心胆俱裂,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与那人扭打起来,只是他一介书生,武力低微,被那人打晕过去,等他醒来后,跌跌撞撞地跑到悬崖下,寻获到二弟残缺不全的尸身时,一口鲜血直接喷在地上,此时体内积攒多年的顽疾忽然发作,双眼流下血泪,再也不能视物,没入一片黑暗之中,从此他再也不曾弹过琴。

    之后,他动用了江湖势力,终于发现这个行凶之人竟是高高在上的女帝杨鉴行派来的,或许二弟知道了她的什么秘密,这才被杀人灭口,“杨鉴行,你很好……”,厉澜之的嘴唇微微抿起,竟有几分凄凉阴森之意。

    九天殿内,希悟先生一袭白衫,头戴一顶黑色的纱帽,双手负后,站在殿外许久。许姑姑端来一杯参茶,又将烛火拨亮了几分,轻声道:“陛下,先生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子了,您是不是……?”。

    女帝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道:“朕也知道他难,但妍儿是朕的亲妹子,若是连他也撂了挑子,朕实在想不出从哪儿再去找老师?妍儿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待朕百年大归,又有何面目去见母皇父后?”,说到这里,她头疼地揉了揉鬓角。

    “罢了,夜凉风大,他身子骨也不好,姑姑,劳烦你去将先生请进来吧”,女帝叹了口气,说道,该来的,总是逃不掉的。

    “她太过顽劣”,“朕知道”。

    “她忘性极大,资质普通”,“朕也知道”。

    “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懒惰骄纵”,“朕都知道”。

    双手一拱,希悟先生言辞恳切地说道:“还请陛下另选良师,臣实在无能”,他说得十分干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女帝闻言,面带窘迫,眼神有些躲闪,眨巴眨巴道:“呃,那个,舍妹性子顽劣,惹恼了先生,朕一定严加责罚,还望先生大人大量,再宽宥一二”。

    重重地叹了口气,希悟先生将双手放入袖笼中,默然不语。

    见他面色微缓,女帝连忙趁热打铁道:“先生大才高义,朕心佩服”。

    希悟先生轻抚了一下额头,叹了口气,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九次请辞了,明知女帝不会允诺,但总盼着能早日脱离苦海,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答应得太草率,还是上了女帝的当,真是失策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