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澜之慢慢地坐了起来,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两人口中的主子应该指的就是安王杨妍。记得薛禅曾经跟他提过,之前杨妍在大婚时的表现不错,女帝特准了她半个月的假期。

    杨妍是女帝唯一的胞妹,亲王之尊,自然是有专属府邸的,只是她自幼由女帝抚养长大,视女帝如母,搬出宫后仍然隔三差五地往宫里跑,女帝有些头疼,又心疼幼妹,特地将兰轩殿旁边的漪澜殿赐给了她,作为宫中的居所。

    后来,杨鉴行大婚,把栽满芙木兰的兰轩殿赐给了厉澜之做寝宫,这样一来,杨妍住在紧挨亲姐夫的宫殿中确实有几分不合时宜,只是女帝刚大婚不久,还来不及为她找寻合适的居所,是以暂时还居住在漪澜殿内,如今她突然遇刺,这搬迁之事便又搁置下来了。

    厉澜之嫁与女帝之前,曾详细地打探过宫中的人事,他记得那个叫竹韵的宫女是杨妍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宫女,平日里素无交集,没想到在她眼里,自己居然长得如此可怖,状若厉鬼,必定是杨妍那丫头胡乱编排的,不就是一盘紫桑果嘛,至于如此抹黑他吗?

    当年二弟坠崖,凶手指认女帝是背后的黑手,故而厉澜之对杨鉴行恨入骨髓。然彼时杨妍尚且年幼,稚子无辜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杨妍如此对他,厉澜之除了有几分无奈之外,倒也没有往心里去。

    只是被两人这一闹腾,厉澜之再也无法安眠了,索性起身穿戴好衣物,趁着天光之色,慢慢摸索着向花园走去。

    清晨的微风吹拂在面上,多了几分凉意,厉澜之缓步走在草坪上,闻着空中传来的花香,嘴角微微弯起。他的记性很好,再往前不到二十步便有一座凉亭,上次薛女官曾说过,亭子的四周还栽种了不少葡萄藤,如今正是葡萄即将成熟的时节,果香四溢。

    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坐了,厉澜之正闭眼微醺,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喵喵喵”的叫声,他循声走去,只觉声音从头顶传来,大约是看到有人接近,那声音变得有些高昂了起来,竟隐约带了几分焦灼之意。

    摸索着举起手,在葡萄藤上细细探查,新鲜碧绿的叶子在指尖滑过,忽然间触及一个毛茸茸的物体,还有体温,又摸了摸,原来是只小猫。

    厉澜之想起早上听见的话,宫中规矩森严,若非地位尊崇,是不可能豢养宠物的,女帝性子冷淡,于男女一事上并不热衷,后宫除了有一两位身份卑微的妃郎之外,并无一宫主位的贵夫,连带着自己这位冕下,也不超过一只手的人数,这只走失的小猫多半就是杨妍养的小宠物了。

    凉亭离漪澜殿很近,葡萄熟了,香味吸引了馋嘴的小猫咪,爬上藤蔓偷吃,结果不小心被绕在枝叶间动弹不得。厉澜之轻轻地把小猫取下来,搂在怀里,小猫也仿佛知道眼前之人并无恶意,许是方才折腾累了,它竟然翻了个身,四脚朝天,腆着个肚子睡着了。

    见它半天没有动静,却隐约传来轻微的鼾声,厉澜之这才发现原来小家伙去见周公了,不由哑然失笑,一手抚上小猫毛茸茸的肚子,果然是圆圆滚滚,满满当当的,确实吃了不少。

    小猫的脖间系着一个项圈,中间有块小牌子,厉澜之拿在手里还有些沉甸甸的,牌子上似乎刻了些字,他摸索了片刻,突然脸色大变,指尖微微发颤……。

    暮夜时分,一只通体蓝灰色的鸽子从兰轩殿的西后门飞出……。

    话分两头说,女帝带着杨妍和几名亲卫,轻车简从地往济世谷赶去,从昨夜凌晨出发到现在,马不停蹄,日夜不停。杨妍躺在铺得厚厚的被褥中,双眼紧闭,面色苍白,额间还不停地冒冷汗,随行的太医仔细地照看着,不敢有半点懈怠。

    “陛下,不好了,前几日大雨把道路冲垮了,当地的县衙正在抢修,咱们过不去了”,哨兵快马来报。

    女帝眉头紧锁,下令拿出地图,所幸临出发前,帝师派了两名深谙当地风土人情的老兵过来。几经商议,很快便找寻到了另外一条路径,虽然有些绕道,但总算是能解燃眉之急。

    田间小路,又遇暴雨,更是泥泞难行,不时传来人员摔倒的声音,女帝紧紧地守在杨妍的身边不敢大意。一行人好不容易翻过山丘,前方便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带,众人刚想松一口气,孰料旁边的树林中突然蹿出一队人马,为首之人正是枢密相苏文重。

    女帝见状,心中一沉,脸上却不露半分,笑道:“苏爱卿的忠心真是天地可鉴,堪为百官典范,如此恶劣的天气,竟不辞辛劳一路护送朕到这里,朕心甚慰。前面道宽平展,已然安全,济世谷规矩颇多,咱们是有求于人,只能遵守,就不劳爱卿费心了,请回吧”。

    苏文重看着她,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后退了两步,举起两根手指挥了挥,十几名黑巾蒙面的大汉呈半包围状缓步欺了上来,手中握着明晃晃的刀剑。

    女帝面色一凝,沉声道:“怎么?苏卿这是要谋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