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帅身亡,副帅逃跑,面对大显将士的群情激愤和不断上涨的高昂斗志,北陵士兵没有负隅顽抗多久,便纷纷缴械投降,未时三刻,战斗已接近尾声,共击杀敌军四万人,俘虏三万余人,其余的散兵游勇早已逃窜得无影无踪了。

    这次出征,元天廉并没有把沈月明等人放在眼里,又为了抢头功,是以除了自己的嫡系部队外,北陵的大半兵力仍然留守寒江关,也算是歪打正着。元天华带着元天沛逃回后,即刻下令全军戒备,大战一触即发。

    稍作休整后,沈月明下令各营将领清点伤亡人数,折损三万人马,保存了大半的兵力,算是大获全胜。伤亡最为惨重的,当属萧简的凉州卫和郝全率领的临州署,参与水战的人马几乎全军覆没,淮阳卫正面迎敌,有半数伤亡。

    捷报传至帝都,孝安帝大悦,虽说是首战告捷,后面还有大战来临,但总算迎来了继沈佑战死后的最好消息,皇帝下令三军嘉奖,亲赐丹书铁券,凡立功者皆有赏赐。此外,还亲自指派信王燕同律前往北境宣旨,不仅彰显皇家天威浩荡,而且更是鼓舞前线将士,再接再厉,彻底大败北陵。

    渭城的某处农庄,“主公,沈月明那小鬼居然一举击败了北陵大军,皇帝下旨大力褒奖,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何镇面色焦急地问道。

    黑衣蒙面人冷冷地说道:“你那么着急干什么?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眼下北陵还占着寒江关,驻守的兵力仍有十万人。况且,据探子来报,北陵的定坤长公主已到寒江关,她可不是孤身一人来的,还带了两万精锐。听闻这位公主智勇双全,手段高超,单凭她以一己之力救回元天沛来说,其实力就不可小觑。她与沈月明之间迟早还有一场恶战,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能借他人之手,得偿所愿”。

    何镇闻言,连声称是,但面色仍然有些不虞,黑衣人见他如此,微一沉吟后,说道:“明日,你先去吏部递个折子,就说身子已大好。过几日,我会设法把定兴卫的兵权调入你手中,届时咱们再从长计议”。

    两日后,原兵部尚书耿怀忠在天牢忽然暴毙,孝安帝闻讯头痛不已,耿怀忠本是自己的心腹,又执掌兵部多年,对行军布放十分熟悉,若非此次犯下重罪,绝不会打入死牢的。原本打算将他收入牢中,暂时躲避一下风头,待沈月明等人大胜归来后,再找寻合适的时机赦免出来,谁曾想他居然莫名其妙地死在狱中了。皇帝这厢只能重新寻思合适的统帅接手定兴卫,刚巧吏部来报,平武侯何镇已身体痊愈归来。

    想来这何镇也是个倒霉蛋,数月前,宝贝独子被人莫名其妙地踩死街头,连个人形都没有,还气死了老母。

    京兆府尹杨彦文奉命缉拿,怎奈当晚人数实在太多,无法认定谁是真凶,桃花姑娘早已不见踪影,只得锁拿红袖楼的莺莺燕燕,这些青楼女子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公堂之上娇娇弱弱,哭哭啼啼,还不时有人昏倒,审问了半天也没有结果,只能不了了之。

    眼下何镇经营了十余年的广平卫,早在沈佑收复寒江关的时候,便伤亡惨重,几乎死伤殆尽,剩余的残部已就地解散,拆分于沈月明的队伍之中,他现在空有统帅之名,说白了,就是个光杆司令,想来也是可怜的,孝安帝当即大笔一挥,将定兴卫的兵权赐给了他。

    深夜,何镇手捧圣旨,站在何文昊和母亲的灵位前,喃喃自语道:“娘,昊儿,你们再等等,过不了多久,我便送沈家那小鬼去给你们陪葬”,他的一双眼睛深沉得可怕,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冰冷而又残酷……。

    栾梁河冰封千里,一场大战后,无数的尸骨沉入河中,被冰冷的风雪覆盖,完全看不出几日前的修罗战场,鲜血被彻底掩埋。

    沈月明望着眼前白茫茫的景色,触目之处尽是寒凉,“萧大人,你是不是应该给本帅一个交代?”。

    眼前的人依旧眉目如画,清冷孤傲,灿若星辰的眸子漾出水样光华,沈月明一直有种感觉,像萧简这样的人,仿佛天生就是王者,斜睨众生,世间万事皆与他无关,从前只是觉得他清冷孤傲,却从没想过,他居然有这样一副冷硬的心肠。

    “真是你下的命令?”,沈月明目光微动地问道,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五千人的性命,在他眼里,究竟算什么?

    萧简淡淡地看着她,隐约可见她眼中的执着,他很早就知道,沈月明是个外圆内方的人,表面上看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执拗起来却比一头牛都倔,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萧简最终轻叹一口气说道:“小侯爷,他们死得其所,终究也是值得的”。

    “那是必死之路,整整五千条人命,难道不值得珍惜吗?”,沈月明面色苍白地问道,“如果他们不死,还会死更多的人。盐可化冰,但实在太慢,他们在水里待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况且如果不用弹药强行炸开冰面,北陵的先锋军就要马踏临潼关了,战事也不会就这么顺利地结束。作为一军主帅,权衡利弊得失,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这是最基本的审视取舍之法”,萧简冷冷地说道。

    他走上城门,指着墙角下缩成一团取暖的士兵,又道:“阿月,你来看看,他们缺衣少食,饥寒交迫,如果不尽快结束战争,若是再来一场大暴雪,他们必将冻毙而死。作为军人,与其死得这般窝囊,还不如轰轰烈烈地去抗争,起码可以为更多的人争取生机”。

    城墙上寒风凌冽,吹得他宽大的衣袖猎猎作响,月白色的衣衫更衬得他的脸色苍白如玉,身量单薄,竟似要被狂风刮走一般。沈月明看着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怎么病得如此厉害?竟似瘦得脱了形。

    五日后,燕同律一行人抵达临潼关,“哟,信王殿下千里迢迢前来犒劳三军,这冰天雪地的,你那千金之躯,万金之体可还安好?”,燕朝歌一脸痞痞地坏笑,“多谢世孙殿下挂怀,本王还过得去”,燕同律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