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位大爷,快快请进,春桃,泡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再来四色小碟和六味干果”,老鸨连忙招呼道。
燕朝歌进屋坐下,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地说道:“莺歌姑娘在吗?让她出来见我”,老鸨闻言一怔,复又陪笑道:“爷真是好眼光,一开口就点莺歌那丫头的牌子。只不过她昨晚服侍客人,这会儿刚睡下,要不您再看看别的姑娘”,她面有难色地说道。
站在一旁的亲卫很是上道,立刻从怀里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了过去,那老鸨明显一怔,没想到这位客人竟然如此阔气,随便点个茶水就给了五十两银子,当下更是欣喜万分。
她笑嘻嘻地将银票收入怀中,说道:“莺歌这丫头是这里最头牌的姑娘,那可真是闭月羞花之貌,昭君班姬之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无一不晓,妈妈我平时疼得跟自个儿亲闺女一样,光是胭脂水粉,都是从东煌国买来的好货,这一个月花的银子,就跟流水似的……”,眼看那老鸨还要自吹自擂下去,燕朝歌长臂一伸,拦住她的话头,说道:“赶快去把莺歌姑娘给爷叫出来,爷别的没有,但有的是银子”。
老鸨重重地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这位大爷,不是小店不做您的生意,我实在是做不了莺歌姑娘的主,她自幼心气儿高,脾气也不小。最重要的是,她的入幕之宾可是廖里斯大人,廖大人亲口说了,谁也不能勉强她。这廖大人可是眼下寒江城的将主,跺几下脚,这地皮都得抖三抖,万万不可得罪啊。这不,廖大人昨晚又点了她的牌子,折腾了一宿,今早才刚刚歇下,要不爷再换个别的姑娘,我们这儿的姑娘都是个顶个的好”。
“啪”的一声,燕朝歌甩出一个黑色的绒布袋子,老鸨走上前打开一看,顿时惊呼出声,竟是满满一袋夜明珠,个个都有拇指大小,少说也有二三十颗之多,饶是她见惯世间豪客,也吃惊不已。
钱多生恶鬼,老鸨双目赤红,青筋突起,一咬牙,一跺脚,言道:“既然爷这么心诚,老婆子少不得舔一回老脸,这就去请莺歌过来,您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门外响起一阵环佩玉响,香风袭来,一位十六七岁的白衣女子缓步走来,朝着燕朝歌服了服身,说道:“让爷久等了,奴家先陪爷共饮三杯,如何”?她的声音软糯酥麻,听在耳朵里,很是妥帖。
燕朝歌回首望去,只见她长着一张清丽柔美的脸,虽非绝色,但眉宇间楚楚动人,肤色雪白似玉,举手投足之间,竟是江南女子的婉约模样,难怪会被久居北地的廖里斯视若珍宝。
“久闻姑娘芳名,今日得见,果然当得起”,燕朝歌微微笑道。
莺歌俏脸一红,轻声说道:“小女子不过蒲柳之姿,身在风尘,如何能入得了公子的眼?只是世人抬举罢了”,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有种淡淡的忧愁。
两人正交谈间,有婢女端上精致小菜和干果蜜饯,有酒糟凤爪、糖藕、凉拌海蜇、樱桃、葡萄、芙蓉饼、豌豆黄……,虽比不上京城吉祥斋的手艺,但在这偏僻寒凉之地,能有这等菜色果品,已是十分不易了。
“听姑娘的口音,像是兖州人?”,燕朝歌拿起一块豌豆黄丢入口中,甜而不腻,细嫩化渣,正是兖州当地最出名的特产。桌上的点心样式虽多,但多以清甜口为主,燕朝歌曾去过那里,方才吃的豌豆黄与当时在兖州的味道一般无二,再加上莺歌的口音,心中早已几分笃定。寒江关距离兖州至少二三百里的路程,想来定是那老鸨为了讨好莺歌,特地采买的。
莺歌闻言,微微一愣,转头望向窗外,眼里流露出几分缅怀之色,轻声答道:“公子真是好眼力,只不过,奴家离开兖州之时,不过八九岁,如今许多事都早已记不得了”。
论打探消息的最佳途径,朝堂之上,自然是督抚司。而在江湖草莽,当属青楼艳曲之地。燕朝歌口才极佳,察言观色是把好手,莺歌虽久在红尘,但终究年幼,涉世未深,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燕朝歌便已打听清楚,原来莺歌家中突遭大难,仓皇之间,前来寒江城投奔亲戚。怎料亲戚早已搬离此地,不知去向,她不过是一个纤纤弱女子,举目无亲,身上钱财消耗殆尽,某日被老鸨看中,不得已流落青楼,经过一番悉心栽培后,成为头牌姑娘。
“听说,这寒江城的将主廖大人是姑娘的入室之宾?”,燕朝歌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了过来,莺歌微微颔首,答道:“不过是廖大人给奴家几分薄面罢了”。
“还是姑娘的魅力大”,燕朝歌一副谄媚的口吻说道,伪装后的胖脸笑起来,满是褶子,又言道:“姑娘是廖大人的心头宝,只怕恨不能天天来此,亲近佳人”。
莺歌见他说话轻浮露骨,心里有些不悦,便有了送客的心思,道:“他近来不得空,领兵出城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什么?出城了?莫非又要打仗了不成?我昨日才刚贩了一批上好的狗熊皮子过来,还想着多少能赚点”,燕朝歌有些愕然地问道,脸上还装出一副极其失望的样子。
莺歌看了他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这位公子,奴家虽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你肯定不是普通客商,这样变着法子套我的话,还真当奴家是个傻子不成?有什么话,你便直说吧,若是不想说,就请自便,好走不送”。
这姑娘娇弱的外表下,竟有一颗七巧玲珑心,不动声色地突然发难,燕朝歌有些措手不及,脸上微红,好在有张假脸皮挡在前面,倒也瞧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