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一阵喧闹声从大街上传来,一队身穿红衣广袖的侍卫从门前走过,后面还跟着不少老百姓,如雨的铜钱哗啦啦地撒下来,众人不由欢呼雀跃。
“瞧见了吧”,一旁桌上的客人甲见状,随口说道:“这就叫宠冠六宫,听说今日是宸妃娘娘生下的小皇子生辰,刚满三岁,便被皇上册封为太子,还下旨举国同贺三日”,客人乙点点头,附和道:“那可不,我小姨子的二舅的三叔就在宫里当差,自宸妃娘娘入宫后,皇上有大半儿的时间都歇在关雎宫,怕是连皇后娘娘都不及她风光,啧啧……”。
客人丙闻言,好奇地问道:“这宸妃娘娘如此受宠,她娘家人也跟着沾光吧”,客人乙嘿嘿一笑,说道:“你有所不知,宸妃娘娘出身低微,听说是皇上从外边儿直接带进宫的,谁知道是不是……”,余下的声音越来越不堪入耳,沈月明闭住耳朵,默默地转过头,夹菜吃饭。
关雎宫内,侗帝离九渊一脸情深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宸妃,说道:“沅儿,你受了风寒,还是好生歇息,待朕处理完公务,再过来陪你”,转过头,他又吩咐道:“你们好生照顾娘娘,不得有丝毫怠慢”,左右侍婢齐声应下。
宸妃目送他离开,方才慢慢起身,斜斜地靠在锦垫上。她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眉目如画婉约,容貌精致无暇,双眼如漆,眉若点墨,只是脸色异常苍白,微有病容,双鬓隐见银光。
延庆殿是历代侗帝批阅奏章,处理公务之所,离九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间,忽觉一阵极寒之气,从脚底蹿起,浑身不由打了个哆嗦,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却无法阻挡撕心裂肺的疼痛,顿时缩成一团。
“皇上,皇上快服下这粒药丸”,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她容貌娇美,眉眼处自有一段风流体态,离九渊眼里划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厌恶,伸手取水服下。过了一会儿,方才低声说道:“皇后真是有心,每每病发,你都能及时赶到,真是辛苦你了”。
自南荣立国,历代侗后皆出自天巫教,乃教中圣女,而这一代的侗后,才貌尤其出色,据说是大祭司南砣伽最心爱的弟子,名唤织梧。
离九渊强压下心头的剧痛,一把推开织梧,说道:“此处就你我二人,皇后又何必惺惺作态,装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样子?看得朕恶心,大祭司既能如此手眼通天,不如由他来坐这把龙椅吧”。
织梧闻言,笑面掩口,道:“皇上,你又何必跟自个儿的身子过意不去?如今宸妃的皇子刚封为太子,不过三岁而已,孩子这么小,皇上理应更加保重不是?否则,这长夜凄冷,孤儿寡母的,很容易就丢了性命”,她的声音娇媚绵软,有几分吴侬暖语的味道,但说出来的话,却歹毒无比。
“皇后,这是在威胁朕?”,离九渊冷声说道,织梧连笑几声,道:“臣妾不敢,宸妃是皇上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又诞育了唯一的皇嗣。只可惜,皇上中毒多年,若是不服用此药丸”,她顿了一顿,面露得色地说道:“恐怕过不了几日,便会驾鹤西归了”,说完,她将手中的药盒“啪”的一声摔在桌上,拂袖而去。
离九渊怔怔地看着盒里的药丸,黝黑中隐约透出一种诡异的青色,劫皇蛊,这个自他幼年起,便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蛊毒,正是天巫教大祭司南砣伽的杰作。
其实,南荣皇室早在百年前,便被天巫教的大祭司以劫皇蛊所操控,历代侗帝不过是台面上的傀儡,离九渊的太爷爷,爷爷,先皇,还有他,亦是。否则,哪位皇帝会容忍一家独大的天巫教?在南荣,大祭司的地位比起皇帝来都要胜出一筹,简直就是无冕之王。
不过,自从那人出现后,也许南荣皇室百年以来的悲惨命运,有机会被改写,他真心地祈求苍天,自己能够撑到那一天,伸手打开桌案下的暗格,拿起里面一块令牌,通体黝黑,却隐泛金光,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牌子的左下角有一只狰狞的秃鹫,离九渊的手掌缓缓收紧……。
回到客栈,已是繁星满天,碧鸢满意地打了个饱嗝,伸手摸摸肚子,一脸惬意。沈月明见到李瑞的房间有烛光隐隐透出,便走了过去,敲门说道:“李大哥,你可在?”。
她在门外站了很久,都不见房中有动静,心下黯然,就在转身之际,“吱嘎”一声,门开了,李瑞站在门口,逆光而立,沈月明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觉他呼吸有些急促,眼角似有水光滑过的痕迹。
“李大哥,今日你去了哪里?咱们初到南荣,须得万事小心”,沈月明一脸担忧地说道,李瑞看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侯爷,请进来说话吧”。
走进房间,桌上放着好几片树叶,有嫩绿色的,深绿色的,还有深褐色的,叶面有些残缺,李瑞呆呆地盯着这些树叶,忽然跪倒在地,说道:“不瞒沈侯,嫣儿恐怕真的在南荣,还望侯爷能助在下一臂之力,让我夫妻得以团圆”。
沈月明闻言大惊,赶紧上前将他扶起,问道:“李大哥何以得知此事?”。
“两月前,末将奉旨自东煌而归,回京换防,路过枫江渡口,那是我大显与周邻四国的交通枢纽。休憩时,末将在江边走了走,发现了这种树叶”,李瑞指了指桌上的叶子,继续说道:“树叶本是寻常之物,不值一提,但奇就奇在这树叶上的图案”。
沈月明拿起一片叶子,对着烛火,凝神看去,只见其枝脉细络间,隐有亮光透出,仔细辨认之下,竟然是一个“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