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问的是,律儿怎么会突患重病?太妃在这里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究竟何意?”,沈岚不耐烦地说道。梅太妃有些怜悯地看着她,缓缓说道:“其实,当年太后真正想要的并不是夺魂香,而是幽冥碧,臣妾应该没有猜错吧”。

    沈岚听到这里,脸色大变,心里有些不安,莫名地看了梅太妃一眼,说道:“梅太妃,有些话可不能胡说,本宫可从未听说过什么幽冥碧”,梅太妃轻叹口气,“臣妾自幼习医,药理毒性本就相通,夺魂香实则幽冥碧的衍生物,两者如太极阴阳,相生相克,其毒性更为剧烈,若无夺魂香的防护,幽冥碧便是死神之物,碰者必死。只是,这两种剧毒极为相似,就连行家也有走眼的时候,你对毒物并不精通,仓皇之下就把夺魂香当做了幽冥碧”。

    沈岚冷冷一笑,梅太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色,道:“这十几年来,臣妾日夜祈祷,太后能悬崖勒马,不再以毒伤人,不想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所谓今世果,前生因”,她看着眼前这个身穿明黄色朝服,妆容精致,云鬓华丽的女人,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你算尽所有人,却没有算到,陛下所中的,正是幽冥碧”。

    忽觉两耳嗡嗡作响,眼前一片空白,身形摇摇欲坠,难怪律儿当初死活不愿说出自己所中何毒?原来他早已知道幽冥碧跟夺魂香的关联,一旦说出幽冥碧必然会牵扯出夺魂香,若是被沈月明知道了,那么必定会起疑心,届时……,他的这个儿子,倒真的是个痴情种。

    沈岚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嘴里喃喃地说道:“不可能,哀家绝对没有让人用幽冥碧,哀家只是,只是想废了沈月明那个臭丫头。只要有她在,沈家终究会崛起,哀家要断了沈佑一脉,哀家从来没有见过幽冥碧”。

    梅太妃的声音有些模糊,忽远忽近,似乎听得不太清楚,“当年,太后用夺魂香害了衣如雪的性命,如今你的亲生儿子为了救衣如雪的女儿,中了幽冥碧,如今危在旦夕,不正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么?只可惜陛下……”。

    “娘娘,太后娘娘,您可好些了”,沈岚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只见颜敏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哀家这是怎么了?”沈岚轻声问道,颜敏恭声答道:“方才您突然昏过去了,徐太医刚来瞧过,说是气血不足之症,需要卧床静养一阵子”,沈岚怔怔地盯着床顶的轻纱幔帐,熟悉的青天水碧色,熟悉的安神香的味道,这里还是青荇宫。

    象征着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所居住的慈宁宫,依旧还是太皇太后的居所,自己已经是皇太后了,可到头来却还是屈居在这处妃嫔的住所,原来,有很多事情,就算费尽心思,耗尽心血,到头来,还是什么都不曾改变过……。

    沈月明嘴唇紧抿,脸色苍白地站在窗边,明黄色的被褥上到处都是黑色的血迹,腥臭难闻,燕同律就像是一具失去生命的木偶,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连呼吸都微不可闻。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萧简之前给他服用的药丸,已不足以克制住燕同律身上的剧毒。

    徐永熙一手搭着脉象,面色愈发凝重,他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沉声说道:“侯爷,陛下的脉象纷乱杂陈,动静无序,当真是凶险万分”,沈月明满脸恳求地问道:“徐太医,还有别的法子吗?”。

    长叹一声,徐永熙摇头说道:“陛下所中的幽冥碧,乃天下奇毒之首,恐怕就连炼制之人都没有救治之法,不过”,顿了一顿,他继续言道:“微臣的师兄云天逸或许有法子,只是他四处游历,居无定所,就连微臣也无法获悉他的具体下落。唯今之计,微臣先配些药方,暂时控制住陛下体内的剧毒,再广派人手去寻找师兄的消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幽冥碧,沈月明闻言,浑身一震,爷爷临行前,曾提及此毒与害死母亲的夺魂香关系甚深,可是陛下怎会中了幽冥碧?可那人怎么会有幽冥碧?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

    正呆呆地望着呼吸渐微的燕同律,忽然看见床上的人儿手指微动,似有醒转的迹象,沈月明眼尖,一个箭步冲上去,将燕同律小心翼翼地扶起来,徐永熙低垂眼眉,悄悄退下,“陛下,可好些了?”,沈月明放缓声音问道。

    燕同律嘴角微微弯起,几不可见地点点头,轻声说道:“阿月,生死有命,实在无需自责”,他看着沈月明的侧脸,心里默默地想,还好,你还在我的身边,谢谢你,阿月。

    有些不忍地看着苍白消瘦的脸,沈月明低声说道:“陛下,臣不会让你有事的”。爷爷、萧简、燕朝歌都一个个离我而去,如今只剩下你了,臣定当竭尽全力守护你。

    燕同律闻言,心中一阵酸楚,世间有太多不得已的事情,就算他已登上这世上最尊贵的位子,亦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踏进乾宁殿,便一眼看见燕同律斜靠在软塌上,正与沈月明说话,两人神色怡然自得,裴寂眉心微动,眸色清冷,上前施礼道:“臣妾见过陛下”,燕同律虚空一扶,“皇后不必多礼”,裴寂站起身来,上前几步,问道:“陛下觉得如何?适才遇到徐太医,他说陛下要安心静养一阵子,方可大安”。

    历来皇帝的身体安康都是最高机密,徐永熙身为太医院的院首,自然不敢妄言,他显然对裴皇后有所隐瞒,燕同律也不说破,只是点点头。

    裴寂见他神色淡淡的,心下有些凄凉,自入宫后,陛下对自己的态度始终淡淡的,若即若离。但她出身尊贵,幼承庭训,从小就按照嫁入皇家的标准和礼仪教养,自然喜怒不形于色。

    “既然陛下已无大碍,那臣妾也就放心了,不打搅陛下休息,就先行告退了”,明黄色的凤凰图案被晚风轻拂而起,衣袖翩飞,隐有孤寂之色,裴寂出门后,在转角处稍作停留,她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