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从显安侯府出来,凌祈宴有些喝多了,被下人搀扶着坐上车,抱着痰盂吐了个干净。
江林给他拍背,小声劝他:“殿下,以后还是少喝些酒吧……”
凌祈宴迷迷糊糊地想着,从前好似有个胆大包天的穷秀才,敢在他喝高之后冷言冷语地训斥他,一点面子不给他留,总叫他不痛快,但那个穷秀才会给他揉肚子,让他舒服,偶尔哄哄他,也比其他那些个只会阿谀奉承的,有趣得多。
啧,怎么又想起这个人了。
喝了江林递过来的解酒蜂蜜水,凌祈宴缓过些劲来,倚着身后软枕闭目养神。
他觉得没劲透了。
昔日那些跟随他游手好闲、寻欢作乐的纨绔,随着年岁渐长,都被家里拘着开始做正经事,轻易叫不出来。就连张渊也被他家中送去谋了个武职,收敛起那些不着调的性子,变得一本正经,如今还成了亲。
今日这场喜宴过后,那厮就要带着新婚妻子南下赴任,立誓要重振显安侯府门楣。
唯凌祈宴,依旧是那个一事无成的闲王,如今的毓王府是越发的门庭冷清了。
他寻思着,一直待在这上京城里,也确实没什么意思,不如早些去封地上,让祖母帮他问父皇讨处景致好、风水好的地方,春日寻芳踏青、夏季泛舟游湖、金秋登高狩猎、严冬探梅赏雪,无人拘着,也再没人看他不顺眼,岂不快哉?
反正,他向来没什么大志向,能这么逍逍遥遥过一辈子,哪怕当真是天煞孤星,好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过两日进宫请安时,凌祈宴顺口就与太后提起这事,还自己选定了地方,说想去南边,江南最好。
太后愣了半晌,渐红了眼眶,她实在舍不得孙子。
三年前本就打算让凌祈宴走,那会儿想的是等他成了亲,有了家室,身边有个伴,哪怕去了外头,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可凌祈宴如今这样,她哪里放心这么让他离开。
“……真想好了吗?”
凌祈宴点头:“反正早晚要走的,早些去早些适应也好。”
“南边那么远,真去了南边,再要回来就难了……”
眼见着太后就要抹眼泪,凌祈宴吓了一跳,连忙哄她:“祖母您别难过啊,我随口这么说的,祖母舍不得我,那我再晚几年再去就是。”
太后这两年身子骨不好了,精神差了许多,时不时地就要病一场,凌祈宴再没心没肺,也不敢惹得她老人家过于伤心。
太后捏着帕子按了按眼角,心神平复了些:“是祖母想岔了,你若是真想去,倒也好,祖母老了,只怕护不了你几年了,若是祖母不在了,我的宴儿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