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老太太怅然打开话匣子,“洪成九年,也就是十三年前的冬至夜里,我家门外传来断断续续的敲门声,持续了好一阵我才去打开门,外面好大的雪,门口屋檐下站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外乡女子,那女子冻得脸色发青,怀里的孩子也已经奄奄一息。

    女子见到我便哀求,说是只要给孩子一口热汤活命,她到我家当牛做马也愿意。

    我倒也不指望她给我家当牛做马,只是看她怀中的孩子实在可怜,若不让她进来,估计等不到深夜,便得送命。”

    屋里静悄悄的,南老太太略显沉郁的声音带着些微沧桑让秦妈红了眼眶。她抻起宽大的袖口擦了擦眼,安静地听着。

    “那年的雪比往年都大,许多民房被压垮,街上随时看得见逃难的外乡人。我看这女子也算老实,模样也还周正,便将她们母子留了下来。”

    南老太太摇了摇头,“那孩子也是命大,喂了半盏热米汤,便渐渐活了过来。

    天寒地冻的,像她这样抱着个孩子,莫说是走出云县,怕是连走出城都难。好歹也是两条命,我心下不忍,便留她在家里住了几天。

    这女子手脚勤快,话又不多,只是可惜没有奶水,孩子只能熬米汤喂着。又过了几日,女子说孩子闹肚子,要去给孩子抓服药,我好心给了她一点碎银子,哪知那女子出去后就没有回来。

    我看这孩子可怜,正好我儿媳妇嫁到我家几年也没能生下一儿半女,便将这孩子收在了膝下。这孩子虽说不是南家的血脉,但我怜她命苦,取名玉儿,一直同亲孙女一般养着。

    后来,我儿媳妇因病离世,我才知道,我儿居然在外面养了外室,还生了一个女儿,比玉娘大半岁。不幸的是,前几年后面娶的也去了,儿子忙着果子铺的事情,家里便只有我和两个孙女相依为命。”

    话音落下,屋里越发安静。

    桌上的两盏茶也散去了蒸腾的热气,凝成略显粗糙的琥珀色。

    “老太太心善,”好一阵,秦妈才开口,“我家姑娘是洪成八年十月生,走失时刚好十一个月,如今也十四了。”

    时日相符,又戴着手镯,看来是错不了了。

    南老太太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前些日子刚刚出嫁,若是你要见她,明日我便将她叫回来。”

    秦妈心中咯噔一声,还没有及笄便出嫁,这倒是没有想到。

    “也不知姑娘嫁给了何人?”秦妈按住心里的惊讶,尽量语气缓和,“若也是好人家,此次不如随我们一起去平江。若他不愿意去平江,只要他肯让姑娘去,我们也可以多给一些补偿。”

    南老太太赶紧道:“是她表哥,长得一表人才,也是读书人。”

    秦妈笑着道:“既然是读书人,去平江会更好。”

    南老太太有些欣喜,“那我明日便去将玉娘叫回来,让你们先见一面再说。”

    该说的已经说了,事情也算顺利,秦妈便起身告辞。

    南老太太送走秦妈,按住突突直跳的胸口,飞快的锁了门往南记果子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