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一段散开的脊椎,“你看这个,应该是生前就有的,位置也很典型。”

    库普仔细观察了一会,才发现克拉夫特所指的是一段脊椎,上面有着不似风化和碰撞的破坏,像是什么东西在椎骨一侧蔓延啮噬,形成一片渗入椎间隙内的缺损。

    “一例脊柱处骨结核,很典型。埋在这的大都是感染性疾病的病人,结核肯定不少,这个位置、这种形状,基本没错了。”

    “可是结核不是在肺里吗?”有点超出惯常认知,就库普有限的了解而言,都是因为咳嗽来就诊的。

    “大部分,但不一定,它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是大部分时候呆在肺里。”克拉夫特激动搓手,摸索口袋,不过便装里并没有带他需要的工具。

    “这就是您要找的东西?”

    “那倒不是。”失望地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他控制住了去翻动一下的欲望,“只是没见过,今天第一次见。”

    那为什么这么熟悉的样子?库普把疑问憋了回去,不打算追究话里自相矛盾之处,“您没有打算把它带回去对吧?”

    “这确实不是我要找的东西。”

    考虑到资助守墓人已经够可疑的了,再带走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一番不是很困难的决断后,克拉夫特选择暂时告别这位结核病死者,继续漫无目的的搜寻。

    火光和敲击声从途经的一间石室内传来,是走在前面的那批人,他们正试图扩宽一口石龛,好将带来的尸体塞入其中。

    见到有人经过,他们神情紧张地停下手头工作,握紧领口的圣徽吊坠,口中喃喃有词,分辨出新式光鲜的服饰后才放松了一些,但仍没有松开圣徽。

    尝试着打招呼的行为只得到了勉强的回应,大概在这种地方遇到没见过的陌生人难免有种人鬼莫辨的惊悚感,只在看到两人继续向里前行时,出声提醒不要太过深入岔道。

    “谢谢,不用担心,我不会迷路。”克拉夫特回以一个善意的笑容,这句话似乎没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有效加剧了紧张度。

    当他想明白自己的发言到底哪里不得体时,已经沿着通道又走出了好一段。

    壁龛扩大占据整面洞壁,骨骼不再以单独成具的形式摆放,而是成了建材本身。

    大瘟疫的遗物。

    坚固的四肢长骨像城堡过冬仓库里的柴火被一根根叠起,上层摆放嵌固整齐的颅骨。并非垒筑者不想随意堆放,而是不尽可能合理利用空间便无法塞下数量如此巨大的遗骨。

    蕴含在骨骼背后的内容,世俗尊严、死亡恐惧、宗教信仰、人文感怀都被剥夺消散,回归其物质上的本质,一种与世间其它一切没有根本区别的东西。

    使用砖石那样,将其不分彼此地叠放起来。最初的冲击感过后,反而进入了麻木、抑或某种空灵状态。

    前方领路的克拉夫特无征兆地回身按住库普肩膀,后者心领神会放缓步伐倾听。那是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回声,在有经验留心于此的人耳中格外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