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梦中睡得并不安稳。

    帐子虽厚重保暖,毕竟不比砖墙来得隔音。她隐隐听闻外面有响动,唤了值夜的小丫鬟一声,竟无人回应。

    沈稚瞬间走了困意,披衣而起,亲自点燃灯烛。

    帐外值夜的婆子看见了烛光才匆匆赶来。

    片刻后,沈稚跟着那婆子来到一个小帐前。

    之前听闻的嘈杂声音正是由此处传出来的。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沈稚惊讶极了。

    小帐里挤挤挨挨地站了十来个婆子小厮,地上跌着散落的杯碗碎片无人管,药盏也翻打在地,就连敦实的桌凳都撞坏了几个……

    所有人聚在一堆。

    而她新捡回来的那个小兽奴阿蛮,正被红袖姑姑反剪着手臂,重重压在床上。受伤的左腿裸着,郎中拧着眉头处理着伤处。

    他的呼吸急促不定,大睁着眼睛满面凄惶无措。

    听闻沈稚声音的一瞬,那金棕的瞳孔猛地一缩!急急抬头向她望去。

    这一动作不要紧,满屋子的婢仆呼啦啦立时围了上去,七手八脚压制住他。用力之大,恨不得把他按进床板中……看得沈稚直皱眉头。

    阿蛮仿若不觉,更不知反抗。他只很努力、很努力地抬起头,从挤挤挨挨的人群中寻到缝隙,目光直直的望着沈稚。

    金棕色的深邃眼眸映着摇曳的烛火,晶莹剔透。眸中似有悲痛的泪意一闪而过,又如寒星若洗。

    沈稚刹那间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击中了——这副小可怜的样子,和幼犬被人欺负了,回家委屈巴巴找主人求助有什么不同?沈稚立即心疼了。“快松开他!”

    不料满屋仆婢异口同声,“使不得!使不得!”

    不仅如此,红袖制住他的双手愈发用力,沈稚仿佛能听见筋骨错位的声响。阿蛮咬了一下嘴唇,半声没吭。

    沈稚急了,几步上前。半路却踩到一片碎瓷,她脚步微顿,“这些……都是阿蛮打翻的?”空气中仍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众人忙不迭地纷纷点头。谁也不敢松手卸劲儿。

    场景看起来倒像是一群壮实的成年人欺负瘦削的小少年。

    沈稚目光定在他被镣环反铐在背后的双手上——许是刚刚挣扎得太过,腕上的皮肉都磨坏了。此时却乖乖的温顺垂着,半分不似要反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