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栗珵净没来得及去神经内科陪爸爸说话。快十二点的时候,急诊科来了一个误喝农药需要洗胃的病人,栗珵净一直忙到午后一点才回休息室吃了包子和茶叶蛋,然后抓紧时间睡了一会儿,等手机闹钟响起,她第一时间睁开眼睛,重返岗位。

    作为一名急诊科护士,栗珵净已经习惯了高效的工作节奏,包括每周要值两个夜班。

    栗珵净之前在省城医院的外科工作了近五年。外科的工作节奏更快,压力更大,虽然累但她觉得充实,一整天下来心里是满满的,因为明白只要努力工作就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如今她在这家规模小多了的医院工作,虽然适应得游刃有余,但精神上始终有焦虑,为着迫在眉睫的现实问题。

    和在大医院的时候比,她的薪资几乎少了一半,还要负担栗成铂的住院费、治疗费和护工费,甚至是他的债务。

    楚荟菱担心的问题都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栗珵净也感觉焦心,只是她不习惯用哭泣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压力大的时候,她学会保持安静,让自己的思绪神游一会儿,再回来面对问题。

    但麻烦的事情好像并不会随着她努力调整心态而变少了。

    下午五点半,栗珵净下了班,走去住院部三楼探望栗成铂。

    不料,沙阿姨早就候在走廊过道上,等她出现便迎上去,笑着说有一件事情要和她单独商量。

    栗珵净跟着沙阿姨来到走廊尽头一个摆着很多盆栽的角落,然后听她提出涨工资的事。

    “为什么突然要加钱?”栗珵净意外。

    沙阿姨笑着说:“行情每天都在变的啊。你看隔壁的小圆,年纪比我轻,经验不如我丰富,但一个月比我多挣五百,这不太合理吧。再说啊,照料你爸爸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个子高,骨头沉,我每天定时帮他翻个身,两条胳膊都在发痛了。”

    栗珵净说:“沙阿姨,我很感谢你的用心。不过我目前有些困难,用钱的地方实在多,要我这个月就多加你五百,我压力比较大。你看这样行不行,等过一段时间,看看我爸的恢复情况,如果还不错,我就给你再加三百,可以吗?”

    沙阿姨闻言笑容尽退,不乐意地说:“你不是在这家医院当护士的吗?福利应该很不错啊,怎么几百块钱也要和我计较啊?我又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差几百块钱的问题了,是事关我的尊严,凭什么我比人家挣得少?明明是照料同样疾病的人,谁比谁轻松了?”

    栗珵净就此和沙阿姨斡旋了很久,最终沙阿姨没好气地丢下一句“不加就不加,我去吃饭了”,转身就往电梯走去。

    栗珵净无奈地走回病房,照例仔细检查了一下栗成铂的情况,再耐心和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不知沙阿姨是不是刻意的,今天一顿晚饭吃得比平常时间久很多,姗姗回来后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栗珵净说了声“麻烦你了”后离开病房。

    栗珵净在公交车站等车。

    暮色四合,她抱臂看着马路上的车流,思绪逐渐神游,脑海重温着昨天看的那部电影。慢慢地,她眼睛的焦点由模糊变到清晰,直至注意到眼前的车流已经静止,一些行人走上前来,她的视线不经意间停留在其中一个人身上。

    看错了吧,可能是累了。

    待他越走越近,她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

    虞峄穿着昨天那件黑色卫衣和灰色运动裤,朝她的方向走过来。就在她以为他会直接和她擦肩而过,他却像是忽然注意到了她,在她面前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