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有厨娘在她膳食中下过毒,那日用的公筷是镶银的,海棠给她布菜的时候发现了筷子变黑,她幸运的捡了一命。

    府中有侍卫将她的行程暴露,虽未有刺杀,可是难不保日后没有。那一阵子,忙着将府中侍卫与宫女整顿一番,被收买的一律逐出府中。

    这些并不是最令她痛苦害怕的,一日日重复回忆那时的痛,险些要发疯失常了。一闭眼就是血流成河的西市,成堆的尸首,长安郊外那片坟岗,葬着多少冤屈的亡灵。

    后来到了明月山才好些,又请到了一位医术颇了得的郎中,就住在明月山脚下。都说山间多隐世高人,所以他们并没有起疑。可是,世间哪来那么多高人呢?

    饮着汤药一段时日后,夜夜梦魇,她被折磨的精神萎靡。

    果然,那人不是郎中,是会下蛊的巫师,会些医术。他族中人神秘远离世事,久居山林,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是近两年有人出高价钱收买他们,自然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连翘说那人跑了,后又被朝歌捉了回来,查出给她开的安眠汤药中,有致幻的药草。难怪疯魔的活在儿时变故那几日中走不出来,那场悲剧一日日不停的在脑中回演。

    朝歌说收买此人的是廖家,还真是煞费苦心。她听后竟异常平静,经历的多了,已经习惯了。曾经为了以绝后患,不惜收买杀手刺杀离京的她,现在能让巫师给她下药,已经含蓄文明许多了。

    她对当年案件追查到底的执着令廖家颇为不满,俗语: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就是藏了太多不能被世人知晓的秘辛、残忍、肮脏,所以才惊怕。那些罪行若是公布于世,他们也就败落了,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阻挠她追查真相。

    所以她不能与母妃桢儿有太多的联系,会将危险带给他们。

    桢儿的病情,她怎么可能不知晓。二叔对桢儿不再忌惮,就暗示桢儿的病情严重,所以才放心。本应陪在他身边,照顾他与母妃的,可是多年前,就将这份亲情放下了。为了母妃与桢儿的安危,也为了能将笙歌烟萝带走。

    突然觉得亏欠他太多,这些年,她满脑子被愧疚与仇恨的情绪所左右,早就忘却了亲情,忘却了有亲人在等她回去。她也不知晓这选择是对还是错,只是,若是重来一遍,她还是会牵起笙歌的手带她离开。

    可想起儿时在东宫的时光,想桢儿总是跟在她身后,软绵的小奶音皇姐皇姐的叫,期盼她能带他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那小身板羸弱瘦小,就鼓鼓的脸颊撑门面,看着胖嘟嘟的软萌可爱。每日用的汤药,快比膳食都多了。

    思及于此,她必须回去,去看桢儿,但笙歌,要怎么办?

    马儿甩动了下鬃毛,桦绱脸上水珠滴落,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无助的坐在马上仰头看天,天依旧阴沉。

    她了解母妃,桢儿不是病情危急,是不会给她写信的。

    可笙歌,她知晓她自个离府的可能性极小。要谋害一位柔弱的姑娘,真不是多难的事。她害顾家遭受冤屈,家破人亡,不能连幸存下来的女儿再保护不了。她答应笙歌要让她与她兄长母亲团聚的,不能食言!

    雨终于有停歇的意思,她也快到宜春了。面前两条道路,一路通向宜春城,一路北上赶去崇王府所在的恒州,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命令。

    侍卫怕公主不知晓事情紧急的程度,忙说道:“公主,王府管家说,王爷病情瞧着不好,让您早做打算。我等走到半路,信使追来,将这信笺给了属下,连夜兼程,不敢耽搁。”

    “先找笙歌。”这四个字用了全部的力气才说出来,她攥着冻得青紫的手,捏过后许久还泛着苍白。

    侍卫急得红了眼,哑声说:“殿下,王爷病情恐怕等不起。”

    桦绱转头盯着侍卫的眼睛,唇微微翕动没有言语,那神情悲痛的令人不忍再说下去。秀眸落了一串眼泪,好像断了线的珠子,飞快垂落。侍卫缓缓低下头,不再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