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几个时辰再见骞图,邢鸺发现骞图的脸色比之前差了许多,不仅眼神涣散精神恍惚,连他俩站在面前都仍在出神全无反应。

    仇枭将备好的麻沸散配酒递给骞图,对方这才回过神捧着酒碗和麻沸散迟迟不下肚。

    仇枭也不催促,取出刀具逐一检查抹净,再於烛火上加热。

    骞图的目光在刀具上停滞许久,半晌後面色灰败地将手中麻沸散和酒碗放下,颓废道:“我...不打胎了。”

    “你可确定?”仇枭淡淡瞥了骞图一眼,不疾不徐把排列好的刀子一一收起。

    骞图抚着腹部苦笑道:“我昨夜梦到个女娃,她哭着问我为什麽不要她,问我是否真要杀了她...说她等了上百年才等来这一次投胎的机会。我原只觉得那就是个梦,惊醒後胎儿竟踢了我几下...她在我肚里这麽久我都从没感觉到她存在,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肚子里真有了个孩子。”

    想法一改就无法再下狠心,之前骞图还能用许多理由不要孩子,一旦他认可这是条性命,就是他再怨恨那妖人也下不去手伤害孩子。

    他虽然厌恶肚子多出的一块肉,但十月怀胎他都忍了快八个月,再撑多一阵子也没差别,其他的待孩子出生後再看如何。

    “行,那我让人给你熬些安胎药。”仇枭将早上写好的药方递给邢鸺,邢鸺旋即把纸笺交给在门外候着的哑奴让对方到街市抓药。

    骞图恻然看着从初见至今始终表情平静的俩人,禁不住问:“你们不觉得我是个怪物?堂堂男子汉竟雌伏人下还有了身孕?”

    仇枭不置可否把药箱合上,声音悠悠的:“天下之大男人生子早有先例又有何奇怪?其他与医病无关的事我没兴趣。”

    “坊间传闻鬼医性情古怪,大概只有你们才会说男人生子不稀奇,那日就是江盟主也面露异色。”骞图咧嘴笑了下,像是找到个出口欲将所有情绪发泄出来,“这一切非我所愿,我真的不好龙阳...若非那妖人故意扮作女子引人误会...还将我囚於他府上我也不会沦落至此。”

    仇枭没法对骞图的经历产生共情也如他所诉对别人的事并不关心,瞧骞图还欲再开口便找了理由去准备药锅待哑奴回来着手熬药,将邢鸺留下陪急需人聊心的骞图。

    骞图像是沉浸在回忆里喃喃道:“他府上不止那些妾室隔三差五就来奚落我,连那些下人看我的眼神都像是看到脏东西...我究竟造了什麽孽?把那妖人错认女子,对个不存在的人动心起念违背天理所以遭到天罚?呵,我也不知道怎会和你们说这些...是快疯了吗?我好累,为何我这麽恨他但想到那女子还是...我好奇怪。”

    邢鸺从对方话里拼凑出了个大概,骞图迷茫的表情意外牵动他神经,难得愿对仇枭以外的人多说几句,劝道:“有些话或许正是因我们不熟识才说得出口,你现在有孕在身就别想太多,不明白的事不需要急着找答案。其他人见识短浅又愚昧迂腐,无论喜欢的是男是女都没错,上天才不会因此惩罚你。”

    骞图定定看着邢鸺,茫然的眼中仍是不解:“那我何故会怀孕?”

    邢鸺心想仇枭所说算不上秘密便不隐瞒:“主人猜想你应该是消失了的?族後代子孙,?族男女原本就可以生子。”

    原以为骞图会像昨日一般否认,骞图却似是抓到个救命稻草接受了这说法:“嗯,先父是个鳏夫,我没听他提过娘亲,或许真如鬼医所猜...我、我只是?族人不是怪物,我不是怪物。”

    邢鸺附和道:“你当然不是。”

    俩人静了半晌,骞图望着远处似在深思,问:“你要是我会怎麽做?”

    邢鸺无法确定骞图意指何事,用心想了後答道:“如果能带好孩子自然将他养大,要不交托给其他人或许是最好选择。感情的话...我不是你所以永远无法体会曾经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或你的感受,我只知道我要不是真的对人动心绝对宁可鱼死网破也不会受制於人,如果我对某个人动了情也不会因为对方为男子就否定自己的心意。当然这些可以算是漂亮话,如何决定始终在你。”

    邢鸺倒也不指望骞图听进去多少,却听对方反问:“那你可曾对男子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