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军区的笔杆子也出动了,在网络上写了一篇雄文予以反击,首先要说明的是,这不是军人殴打老百姓,更不是互殴,而是军人为了自身的合法权益正当防卫,文中以略带嘲讽的口吻说,从没听说过一个人殴打六个人的,而且这个人并不是特种兵,只是一个因公负伤的残疾军人。

    文章还附带了现场完整视频,能看出傅平安确实是受到挑衅后为了保护同行的女士才不得不出手反击,而且那几位所谓的受害者也不是什么弱势群体,都是脑满肠肥的土豪,先动手不说,还拿刀!舆论顿时一百八十度大逆转,先前的受害者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军方的反制措施并不限于此,军区有关部门聘请律师起诉了污蔑军人的所谓受害者,正像罗克功说的那样,拿起法律武器维护军人的合法权益。

    这些内幕傅平安一概不知,周一早上,他穿上军装站在一招门口等车,罗瑾也从楼上下来,两人打了个招呼,相隔两米远各自站着,就像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前天晚上的遭遇,足以让两个互有好感的男女进入热恋,但对于傅平安来说,就跟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罗瑾看了傅平安一眼,眼神复杂,似乎有话要说,但终究还是没说,她知道这个兵回不去了,不但回不到以前的那种心理状态,也回不到东山守备区了,他有心理疾病,需要戒断治疗,这是部队的义务。

    回东岛的车永远不会来了,一辆救护车驶来,押车的干部查看了傅平安的士兵证,请他上车,这时候罗瑾才想起说一声再见,傅平安默然的看看她,上车了,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救护车走了,罗瑾也拎起行李去乘地铁,赶火车回东岛,一路上心中充满莫名的伤感,等她再次见到傅平安,已经是若干年之后了。

    傅平安知道自己有问题,他看到了鉴定报告上的只言片语:人格改变,情绪不稳,创伤后应激障碍,缺乏自我控制能力,反复的暴怒和攻击行为,最严重的是麻醉品成瘾,也就是传说中的毒瘾。

    杜冷丁是吗啡的替代品,而吗啡是鸦片提纯的产物,傅平安小时候看过一部反映缉毒工作的纪录片,对其中的镜头印象无比深刻,瘾君子无法摆脱毒品的魔咒,从人变成魔鬼,自暴自弃,直到死亡……

    救护车开到远郊一处封闭式管理的疗养所,这里挂着军事管理区的牌子,有持枪哨兵站岗,傅平安将在这里完成戒毒任务。

    疗养所的建筑很陈旧,具有浓厚的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风格,傅平安下了车,救护车驶出院子,大铁门缓缓关闭,与外界联系的大门也就此关闭,天色阴沉沉的,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傅平安拿着自己的档案走进空荡荡的大厅,军用皮鞋走在水磨石地面上,敲出孤独的音符。

    大厅里没有人,傅平安静静地站着,一个坐轮椅的人从门口路过,缓慢的扭头望过来,一个黑森森的眼眶里啥也没有,另一只眼睛也疲惫无神,傅平安心里一阵惊雷,他隐约猜到这是什么地方。

    公安机关有戒毒所,那是面对社会的,但部队没有戒毒所,军人也不会染上毒瘾,以傅平安的身份不会把他送进公安戒毒所,那么戒断治疗就只能去一个地方了,那就是——疯人院。

    想到这里,傅平安忽然笑了,想什么呢,自己本来就是个疯子,送到这儿主要是治疗精神病,毒品戒断那是顺带着的事儿,自己本末倒置了。

    “很好笑么?”一个女声传来,是个年轻的女人,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冷冷冰冰。

    傅平安立正敬礼:“东山守备区海防三团九连战士傅平安报到!”

    女医生说:“九连已经撤编了,以后没有九连,你的身份是3374医院精神康复中心的病人,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你可以称呼我王医生。”

    傅平安问:“王医生,我要在这里住多久?”

    王医生说:“那要看你的康复情况了,既来之则安之,对了,康复期间你的工资是照发的。”

    傅平安说:“我想去外面买些东西。”

    王医生说:“恐怕不行,你需要什么,我们会帮你买。”

    傅平安说:“我想买自学考试的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