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周止被雷声惊醒,手边是空的,摸了摸,身侧的人不在,打开床头灯,屋里没人,他下床去。

    客厅里,落地窗外电闪雷鸣,风雨倾覆,整个屋里都黑着,唯独厨房还亮着灯。

    他走到厨房门口,看见女人正站在导台前,家里已经很久没有买过猪心了,她临时从冰箱里找了一根香蕉来练手。

    用的工具是那套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腹腔镜模拟设备,比镊子更有难度,她用左手替代右手,有难度的动作全部用左手替代,左手穿,右手拉,配合得磕磕绊绊,缝合的速度很慢,但香蕉表面的创口是平整的,也没有手抖的情况,香蕉表皮几乎没有破损。

    只是很慢很慢,如果说以前她的动作像兔子一般灵活,现在就是乌龟。

    勤勤恳恳又小心翼翼。

    岛台一侧还摆着厨房用的计时器,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他记得她之前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完成,现在竟然要这么久。

    倾覆的雨水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她额头也沁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她好似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一般,眼神专注地盯着手里的动作。

    他忽然想起郭可跳楼那天,她不顾危险,爬到天台上去给苏懈送药。郭可问她,你舍得死吗?

    她当时看了一眼天台下,她当时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她的脸,可有那么一瞬间,他看着她的背影,仿佛觉得自己真的要失去她了。

    因为他知道,她不怕死。

    一个人想死时,有时候只需要一点点支撑的东西就能活下来,一点点来自陌生人的温暖,又或者是哪怕再渺茫的一点点希望,某个小小的念头,哪怕只是去某个地方看一次日落,喝一杯冰啤酒,看一场烟火……

    可一个活得好好的人,如果突然想死,也只需要一瞬间的绝望。

    那一瞬间,路辛夷在想什么。

    如果此刻死去,她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是辜负了他,还是辜负了自己。

    是舍不得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

    他忽然觉得无法呼吸,仰仰头,他伸手去拿纸巾想过去给她擦擦汗,可看着她专注的样子,又怕打扰到她,手刚伸出去,在半空中搁置了几秒,收也不是,拿也不是。

    进退两难。

    恰如此刻,他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