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面积不小,但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仅在最当中铺了薄薄的一层稻草。平南王便盘着腿,坐在这层稻草上。

    他仅穿着一件家常的夹棉潞绸袍子,连皮袄都没披一件。想必是刑部拿人太急,让他连穿暖和的时间都没有。

    凛冬酷寒,牢中既无地龙,亦无火炉,冷得堪比平南王府那个储藏夏冰的窖库。但年逾六旬的平南王却没有半分笼手缩肩的样子,腰板笔直,肩膀展阔,就连胸前的那一把白花花的胡子,都捋得整整齐齐,不见一丝杂乱。

    他的手脚上缚着粗重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没入墙中,将他禁锢在了那片仅有三尺见方的稻草上。

    叶雨潇听小纂讲过不少平南王当年的事迹,戎马一生,南征北战,击退过外敌,保过四方平安。此刻这位护佑过无数人的异姓王,却被几根锁链,锁在了一片枯黄的稻草上。

    叶雨潇眼角酸涩,再看两位表妹,眼中隐隐已有泪光。

    然而不等她们开口,平南王已是朗笑着出声:“本王当年率兵爬上玉洹雪山,把夏国人赶回去的时候,张一张口,呼出的气都能结成冰。跟那个相比,这牢里不算什么!”

    狱卒不知是否也想起了平南王当初保家卫国的功绩,竟不等叶雨潇打发银子,就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还不忘帮她们带上了门。

    顾如烟悄悄地按了按眼角,露出笑来:“我今儿算是知道,表姐这天塌下来都不怕的性子,是随了谁了。”

    她天塌下来都不怕么?她给表妹的印象竟是这样的?叶雨潇小小地诧异了一下,赶着叫顾清颜把包袱打开,取出了里头的厚棉衣。

    可是,平南王的手腕上连着铁链,棉袄穿不进去,叶雨潇要给他剪开,平南王不许,最后只能给他披在了肩上。

    叶雨潇看着平南王肩上的棉袄,又暗自难过了一回,好在他并未受刑,身上没伤。

    顾清颜取出水壶,要喂平南王喝水。平南王摆摆手,道:“见也见过了,赶紧回去,这里冷。”

    他自己仅披着一件棉袄,却担心她们冷……叶雨潇默了片刻,取下自己的斗篷,强行裹在了平南王的身上,随后就地一坐:“外祖父,我们来都来了。”

    平南王似有些犹豫,盯着手上的锁链看了一会儿,方才笑道:“也是,你们进来一趟,没少花力气吧?若是承了别人的情,记得告诉本王,日后还回去。”

    叶雨潇点头。

    “本王也是受审时才知道,夏国趁着你大舅舅染病,举兵来犯,天堑关告急。”平南王说着说着,敛去了笑,语气里多了许多凝重。

    “天堑关告急,那就增援,大舅舅染病又不是故意的。”叶雨潇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你们都抓起来?”

    顾清颜心向战场,平日里琢磨得多,懂的也比她多,马上觉出了不对劲:“北境这时节早已大雪封山,夏国怎么可能挑了这个时候,不惜折损兵马,翻过玉洹雪山来攻打天堑关?”

    平南王朝着顾清颜微微点头,显然她的疑惑,正是关键所在:“正因为夏国一反常态,所以皇上怀疑你父亲通敌,故意染病,再暗中报与了夏国,让他们趁着天堑关群龙无首的时候,大举来犯。”

    “我父亲忠君爱国,满心赤诚,怎么可能通敌!”顾清颜气得满脸涨红,“这一定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

    叶雨潇拉了拉她的衣角,劝她不要太激动,又问平南王道:“皇上既然已经起了疑心,那他打算如何处置大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