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子濯收了手机,亦步亦趋地跟着卢弘往回家的反方向走,因为担心卢弘看出自己来,他保持着一个可以说的上是遥远的距离,毕竟他们俩太熟悉彼此了。

    好在卢弘没有回头,不知道是工作了一天有些疲惫还是赶着去下个地点,一路上一点儿也没注意周围的环境,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路上。他的脚步很快,有点儿像在竞走一般,辛子濯也跟着快步走着,平日里有些缺乏锻炼的他没一会就有些气喘。这么走了好半天,辛子濯也没琢磨透卢弘这是要去哪儿,掩盖在兜帽下的汗倒是流了一头。

    前头路上突然亮堂起来,辛子濯之前专心盯着卢弘的背影看,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夜市的地方。这会儿正是小吃摊儿和大排档开始逐渐上人的时候,辛子濯一愣,卢弘约了人在这儿吃饭?

    卢弘倒是没有如辛子濯所想地拿出手机联系别人,或者找个摊位坐下,而是冲着一家海鲜大排档店冲了过去。

    “刘叔,我没来晚吧?”

    门口桌子前闲坐着和朋友聊天的中年大叔,看了眼表,抬头说道:“小卢来啦?晚了两分钟,没事儿……喏,那边儿已经有一箱了,店里还有点儿没拿出来的,麻烦了。”

    卢弘连忙说着:“不麻烦。”说罢他急匆匆掀开塑料棚的门帘地进了里头,过了没一会儿就拎了一塑料桶出来,桶里头装满了需要洗漱的空盘空罐,他麻利地拎着桶走出来,隔着老远朝旁边儿卖烧烤的问了声:“孙姐,你那儿要送回店一趟不?我正好一起去了。”

    隔壁摊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的,脸被炭火熏得红彤彤的,一边扇风一边儿笑着冲他大声叫道:“暂时还不用呢——店里倒是还有不少东西没挪过来,麻烦你回来路上弄来啊!”

    “哎,好。”说着卢弘就转身走了。

    辛子濯站在原地发愣,看到卢弘转身往这边儿走感觉背过去,往街边站了些,掏出手机装作一边走路一边接电话的样子,用余光瞄到卢弘已经风一般地疾步走远了。他一时间没想到继续跟上去,而是手臂僵着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愣愣地盯着前方大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卢弘提着桶跑了一条半的街,到了刘叔的门店里,将一整桶的空碗空盘给送后厨的洗碗阿姨,过了会儿抱着俩泡沫箱子出来了。又跑到烧烤店铺外头,朝里头坐柜台的小妹问道:“孙姐说还有东西,帮我拿出来呗?”

    小姑娘“哦”了一声,跑到一边儿冰柜里拿出已经串好的串子,一堆堆地放在塑料筐子里,然后把几个塑料框子叠在一起找个个大号的托盘搁着。

    卢弘没手了,朝大泡沫箱子上头努了努嘴:“放上头吧。”

    “下头拿的什么呀?”那小姑娘将托盘放在最上头,正在卢弘脸前头,她皱眉道,“这能看着路嘛?”

    “没问题,箱子里头是刘叔家的海鲜,新鲜的呢。”他稳了稳重心,为了好走路不得不挺着腰,微微仰着脑袋。

    “好吧,还有几筐,我估计你得再跑一趟。”

    卢弘应了一声就摇摇晃晃地走了。

    回过神来的辛子濯不知道卢弘跑哪儿去了,就只能在马路牙子上坐着,他不敢进摊子里坐着,怕和卢弘撞个正着,也没有那个钱买多余的吃的。过了几分钟,他瞧见卢弘抱着俩叠起来的大箱子,上头还放了别的零碎物件儿垒得老高,跑完这家跑那家,送完东西之后也没来得及歇一口气,又回头取了遍东西。

    过了一会儿人上得更多,小吃街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辛子濯远远看到卢弘原来不止在一家帮工,而是挨个摊位跑,有时候顺带着两三家一起帮忙运送东西。后来手推车空出来了,卢弘总算不用再用那两条瘦弱的胳膊抗重物。但就这么反复来回地跑腿,还要将东西搬上搬下,没过多久也累得汗流浃背。

    辛子濯看得眼睛发酸,他想离开却挪不动脚。几次他都忍不住想冲上去帮卢弘一把,但一想到卢弘发现自己逃课后的样子又不敢过去了,到时候卢弘要是问起来,你为什么逃课跟着我?辛子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觉得自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为自己对卢弘可笑的怀疑而愧疚。

    他发现了卢弘可能是同性恋?所以呢?

    他有些浑浑噩噩地往家的方向走去,搭上了公交车——他得趁卢弘忙活完前到家,而且他也看不下去了。公交车外深夜的景色一如往常,辛子濯额头贴着冰凉的车窗,看着反方向极速驶去的一辆辆车子,突然觉得好像回到了几年前,卢弘接他放学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