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紧张。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这件事我只在中秋宫宴时被提点过一次。其后虽然心中隐约有数,也一直不愿去想。加之事情多,便抛在脑后了。

    毕竟去年这时,我还在家中当小姐。这个转折也太快了吧。

    父亲下狱,抄家。我来北地遇明玉。随后不过半年,他又要登基了。

    之前逃避思考这件事的时候,我会想自己才来数月,情况也许还会有变。但也未曾细忖所谓有变可能变向哪里。

    结果后来真的宫变事发。我便一直谴责自己为何竟然如此想过。

    什么事都不要再有了。明玉平平安安的最好。虽然心知这对帝王家可能是一种奢求,我还是希望能同他平安无恙地过一辈子。

    明玉也紧张。

    登基前夜,我们最后一晚住东宫。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口中嘟嘟囔囔地背诵明日要念的祭词。

    我让他赶紧睡,不然明天没精神。实在不行我给他背两段孟夫子和梁惠王的对话,那个催眠。

    “你不要背。你一背我记岔了怎么办。”他皱着眉不断摇头,“娴月,我好慌啊……不对,梓童,朕好慌啊。朕怕明日改不过口来。……算了,我不装了。娴月你过来些。让我靠一会儿。”

    我便将身子贴近,他把头枕在我肩膀上。

    “你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就不怕何康在外面,听了去,给你记下来。”我突然想到更可怕的:“……你我平日夜话,他不会都记下了吧。”

    “我让他今日先休息了。明日有他累的。”他说,“至于平常,他晚上也忙着整理我日间说的话,根本无暇听。每天都让我少说两句。”

    “他就是你朝太史公呗?”

    “现在还不是。以后可能是吧。看他表现。”

    “你朝太史公就这样啊?”我又想起何康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点为史的操守都不讲。

    “啊?他怎么了?”明玉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他文才虽不及你,至少比我强些。记个事还够用吧。”

    起居注明玉本人是不能看的。我也不能告诉他。只问道:“若他直书你事迹,你当如何?若不直书,你又如何?”

    “我让他有什么写什么。不过笔在他手,如何写也是他的事。我只能做好我的事。”

    为他人留下自由。这确实也符合他的风格。

    我问他:“明玉,你想当皇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