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要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碎了,手掌捂住的脸孔上露出被捅了一刀的表情。他脱力地放下手,抱紧了薄辞雪,声音有些发颤:“没关系,我也看不见你的。”

    薄辞雪思索了一下,摸摸下巴,看起来还挺满意:“噢,那我们平了。”

    他喝醉后和清醒的时候判若两人,像只娇生惯养的小动物,任性妄为,难伺候的很。大约白天睡多了,他说什么也不睡,非要裴言陪他下棋。裴言叫人找了副棋搬来对弈,不料下了半局,他感觉好像要输了,吧嗒一下歪倒在棋盘上,假装睡着了。

    棋盘上正在厮杀的棋局霎时全乱,玉质的黑白棋子铺得满桌都是。裴言无奈,半抱半拉地把人拎进怀里,打道回府。薄辞雪歪歪扭扭地挂在他身上,又精神了,一定要洗浴。他想泡在那种很大的温泉池子里,裴言不答应就不理人,一句话也不说,碰也不让碰。

    池子倒是有,也够大。裴言关薄辞雪的地方是他置下的一处别院,设施一应俱全,只是酒后不宜泡澡,容易晕过去。裴言好说歹说,薄辞雪终于松口,屈尊降贵地让他给自己用热水冲一冲。只是脱衣服的时候也不老实,四处扭来扭去,雪白的大腿和屁股就暴露在空气里,奶冻一样白花花的,颤巍巍的。

    “别动,别动。”

    裴言怕摸到不该摸的惹恼了他,手忙脚乱,桶里的水溅了一地。好在开始洗之后就好了,乌发美人安安分分地趴在浴桶边,感受着热水从脊背上滑下去,像被撸顺了毛似的。裴言略微放下心来,轻手轻脚地给他打上泡沫,用掌心细致地按揉。

    “唔……”

    他的手很修长,算不上粗硬,但免不了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茧子。薄辞雪的皮肤很薄,整个人被揉得粉乎乎的,舒服得直叹气。裴言的视线随着自己的手往下滑,忽然希望自己变成从他两根蝴蝶骨间滑下来一滴水珠。

    他抛开杂念,把薄辞雪翻了个面,用澡巾仔细揉搓他的手肘和膝盖。薄辞雪靠得肩膀痛,顺着桶壁滑到了桶底,满意地享受着来自裴言的伺候。裴言沉浸在两人难得的亲密相处里,脑子里偏又犯贱似的想起叶赫真跪在地上给对方摁脚的蠢样,忍不住阴暗地较劲:“我和他谁按得好?”

    薄辞雪脑子转不过来,反应慢吞吞的。他打了个哈欠,泪眼汪汪地偏过头,问:“谁啊?”

    裴言酸得冒泡,哼一声:“还能是谁。”

    薄辞雪想了一会儿,不知是在想他说的是谁,还是在想两人谁按的好。大约想不出来,他略一思索,给了一个端水的答案:“都好。”

    “都好是什么意思?”

    “都好就是都好的意思。”

    裴言气闷,真想拍他屁股:“那你跟他走还是跟我走?”

    “自己想啊,不要直接问我。多开动一下你的脑筋,不然会变笨的。”

    薄辞雪戳了戳裴言的脑壳,示意他一定要多动脑,表情严肃,嘴里却在不知所谓地胡说八道。他醉得厉害,酒气被热气激得活泛无比,清醒时冷淡的壳子被融得一干二净,融掉的冰水里蹲着一只软乎乎的大兔子。

    裴言不跟他计较,转过身,准备找条新澡巾接着搓。薄辞雪光溜溜地站在桶里,裹着热缎子也还是冷,索性把它往外一丢,转头扎进一旁的温泉里。

    水波粼粼。蟹壳青色的月光从窗户里柔柔地映进来,映在绣着竹叶和游鱼的银屏上。银屏上的叶影落向水面,薄辞雪伸手捉了一把,没捉到,懊恼地潜了下去。

    裴言只听背后扑通一声,回头一看,池边已经没人了。他衣服都没脱就跳了下去,急得汗都下来了。水面上没有动静,他正要潜下水去找,忽被人从后面泼了一把水:“!”

    裴言一喜,立刻回头。乌发美人从他背后游过来,黛眉微蹙,毫无道理地横加指责道:“怎么不脱衣服就下来了。看你笨的,水都被你搅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