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却说当日皇后东坤宫中大宫女琪梅分娩双胎,辛苦非常,谁料之后数年,可怜宫女迟迟未能再怀身孕。

    两年之内,琪梅居所一挪再挪,自大宫女降为侍汤宫女,洒扫内人,最终不得不依照内宫律令,挪出东坤宫去做苦力活儿。

    此女原被贬在内宫梅院,虽做剪枝修树的活儿,累损腰背,却到底环境雅致,勉强算个好的去处。传言是因皇后暗中接济,叫人发觉,太后按着宫中规矩暗地里罚了皇后,又将琪梅贬去洗衣房中,更受辛苦。

    这般言语,虽听着夸张,却又有几分道理。毕竟琪梅自小服侍皇后,后来随之入宫,相伴多年,情谊应是十分深厚。

    只是此后琪梅生活愈发艰难,又始终不得怀妊,日日在洗衣房中蹉跎。

    浣衣局众宫女十数人一个大间,床铺也是宽阔通铺,叫众人一起睡着。夜间众女聚在屋中,三三五五闲话,只琪梅一人点着一盏小灯,独个儿在角落里。

    她并非枯坐,此时指尖上下翻飞,正打着一个络子。众人并不以为怪,知她每日都要做些小针线,换给内监宫女得些吃用。因琪梅平日拿回的也不是什好物,不过是略好些的皂子及一些零嘴而已。她向来也知道做人,每每都与人分享,众人吃得她的东西,虽偶有闲言,却也不多针对。

    内宫诸人与侍卫成配是有成文定律,月月轮流安排,另有金路驿恩车接送,算得上一件大事。今日轮着琪梅,她才不必做活,有闲略打扮梳妆一番。

    琪梅趁机将布包偷偷藏在怀中,虽只裹了几张帕儿、几个络子,依旧得小心翼翼。

    趁这时辰未到,她便往膳房附近走去。所谓卖什针线不过是个说辞,其实皇后身边小宫女霜雯与她一直约在那处见面,虽说膳房人来人往,却也因此不显得突兀。琪梅熟门熟路迈过几道窄门,绕去其中一个僻静柴屋。

    幽幽一声吱呀作响,她推开门扉。虽是白日,柴房中却依旧昏暗无明。角落中影影绰绰一个人影,琪梅并不冒进,装作无意闯入,慌慌张张道:“啊呀!竟走错了地方——”

    阴影中那人听她开口,却一下走上前来。

    便见来人身形臃肿,一张焦急粉面露在门口微光下,莹白中好似又有憔悴。

    皇后一把握住琪梅双手,将她扯进屋中来。

    “娘娘!”琪梅低呼,“娘娘身子重了,怎好到这里来!”

    妇人此时不戴珠翠,一头乌发虽紧紧挽起,此时不加假髻,不配金玉,只插了一两根宫女用的素簪。她身上亦是一身宫女儿装扮,粉裙裹着那突兀高隆的肚腹,最凸处显然撑得紧绷至极。此时距琪梅生产双胞已经过去七年,离皇后初嫁更是将近十二载时光。

    “我许久不能见你,好容易脱身出来,自然——”

    “娘娘!今日还有祭祀之礼,娘娘是孕妃,又是皇后,自当主祭,怎能到这儿来呢!”

    原来这乌骓国朝自崇孕事起便有孕妃主祭的习俗,本朝皇帝十八岁登基,那时膝下已有一位长子,恰又是祭祀之年,宫中只一位孕妃,便是皇后之妹,余妃淳芳。此已是十年之前,这回祭祀,却便是皇后有孕了。

    “并不妨事,我自不会碍了时间。”皇后自袖中掏出一包东西,口里说得风轻云淡。她将那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些散碎银子并庄票。抬眼见琪梅欲要拒绝,便立即塞进她手中,道:“我的姑娘,你难道要长久在那洗衣房里么?你早到了年岁,这时去报出宫,我自会替你通融,这些银钱只需藏过这段时日,出去便可自在用了。”

    “娘娘!我已生过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