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内仅有一张纸条,以草书写着:天眼昭昭,报应甚速。

    穆远瞻的脸登时煞白如纸。

    “可恶!”

    将纸条胡乱搓成一团丢入炭盆,穆远瞻双腿虚浮跌坐回椅子上,看着火舌卷起纸条舔成灰烬,恍惚间像是看见了自己。

    傍晚,穆祥英下学归来,平日里总带着笑的脸上布满愁云,他一路直奔穆远瞻书房而去,走到院子门口时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国子监遍地官家子,虽都还是学生不可参与朝政,但也能从家中长辈口中得知不少朝堂内的动静。今日下学时,好友秦百钏死活拉着他去酒楼喝酒,却不说明为何,他拒绝不成只得跟着去,去后才明白秦百钏喊他喝酒是假,同他说事才是真。

    “岭云兄,今日邀你,实乃有要事相告。”

    秦百钏乃当朝宰辅秦羌的幺孙,因是侧室所出,上头几个哥哥又都出色,所以并不被家中看重,过得十分自由随性。国子监不少重臣家的子弟瞧不上他,不愿与他为伍,只有穆祥英待人亲善一视同仁,故被他视为交心好友。

    平日里总邀你喝茶饮酒泛舟赏花的人,突然有一日要与你谈正事,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联想到近日父亲的言行,穆祥英更是不安,连忙蹙眉道:“临远兄有事不妨直言。”

    “我昨夜饮茶太多,迟迟无法入睡,加上炭火熏得屋内憋闷,便索性起身去府内花园散步。夜半三更,连下人都睡了,我却发现家父与长兄在花园的八角亭中下棋。”

    秦百钏转动指尖的酒杯,敛眉沉声道:“家父作息向来规律,不可能夜半三更顶着寒风下棋,我一看便知他们在议事,并且是不可让其他家人知道的事。”

    穆祥英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生母身份低贱,生我时遭主母冷落,无有大夫在场,医救不及血崩而亡,我是由二姨娘养大的。十七年里,我虽是秦府少爷,活得却总似寄人篱下,性子也难免狭隘多疑,见他们偷偷议事,怀疑与我有关,便悄悄凑过去探听。”

    秦百钏搁下酒杯,倾身凑到穆祥英面前,压低声音说:“谁知他们谈的并非家事,而是事关你们穆家安危的政事。”

    犹如被冰水从头到脚全部浇透,穆祥英一瞬间有些窒息,双眼发黑几欲晕倒。他扶住桌沿勉强稳住身子,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继续说。”

    “坊间虽传黔王是暴病离世,但你我心中皆明白,黔王之死乃皇上亲赐,太后她老人家没能保住小儿子,满腔怒火撒不到皇上身上,你猜要撒给谁?”

    秦百钏眼神满是怜悯,轻叹一声道:“你们穆家同黔王府是亲家,于情应当出手搭帮,穆大人却早一步退了婚,便说明是故意见死不救。皇命大过天,穆大人的做法于理无错,满朝文武皆能理解,可一个丧子的母亲却不能,太后过度悲痛之下失了智,势必要拉一人给儿子陪葬。”

    穆祥英攥紧双拳,咬牙道:“即便是太后,也无权处置朝廷命官。”

    “她的确不能处置,但她能逼着皇上处置。”

    秦百钏自怀中取出一张信纸在桌上铺开,指尖在纸面上敲了敲,眼神无比严肃:“穆大人为官十余载,久居尚书高位,面对堰平如此多势力,真就洁清自矢,没有丝毫污点么?”

    “这……这个是……”

    信纸上列着数个姓名,姓名旁写有不少名贵药材与补物,穆祥英虽然很想反驳秦百钏,但看着这张信纸也无法说出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