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任何双方努力的事情,无论有多困难,总能取得一些进展。岑明止的病情也是如此,临近毕业,他的状态终于有了一些好转。

    “他去你们公司工作以后,回学校就不太方便了。有一段时间我们不怎么见面,都是短信电话。”唐之清道:“那段时间我发现他的情况很好,会主动跟我说一些工作上的事。新工作嘛,又是你们这样的大公司,大部分事情他一开始不会,过得很忙,要想的事太多了,不过这是好事——思考对于他这样的患者来说是非常好的事。”

    言喻说:“……他也有不会的事吗?”

    “当然了。”唐之清失笑:“明止也只是个普通人,你有的困难他一样有。”

    甚至只多不少。

    他继续讲,讲岑明止工作的第一年,第二年,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岑明止在工作上找到了充实,经济也逐渐宽裕,有了一点点存款。也可能是因为这样,他得到了安全感,心境有所缓解,渐渐开始能够对周遭的变化产生反应。

    “举个例子。”唐之清回忆道:“那时候我刚好跟瑶瑶开始谈恋爱,他知道以后突然跑回学校,送了我两张话剧票。”

    这说明了什么?言喻不明白。

    “说明他开始关心外界。”唐之清叹息:“在此之前,我们认识三年半,他连我的年龄都没有问过。”

    年龄也只是一个例子,在那两张话剧票以前,岑明止和唐之清的关系非常单方,所有的沟通似乎都围绕着他的病情,唐之清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而关于唐之清个人的那些,他没有任何了解的欲望。

    唐之清解释:“在公司遇到各种各样的人,让他不得不开始交际,这也是一件非常好的事。他开始考虑周围的人,比如我,他认为需要送一些礼物,来和我维持关系——”

    是这样吗……岑明止进公司的第一年他们没有接触过,言喻无法想象唐之清描述中的那个有些木纳、不聪慧也不敏锐的岑明止是什么模样。

    “你是不是觉得很惊讶,觉得明止不是我说的那样?”唐之清笑道:“其实那时候的情况就跟现在差不多。”

    他把桌上那本《精神分析引论》翻页,停在第十九章,言喻看到上面的标题是《抗拒与压抑》。

    “这一章说的是精神疾病的患者在面对治疗时,会下意识抗拒,拒绝让医生得知自己潜意识里压抑的部分思考。”唐之清引导着他去理解:“虽然不是针对抑郁症的研究,但道理是共通的,抗拒和压抑都是人的本能,是自我防卫的基础层面。”

    言喻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是很蠢,他好像有一点明白唐之清的意思了。

    “他……没有抗拒我,也没有压抑自己?”

    “对了一半。”唐之清鼓励道:“他没有抗拒你,但他在压抑自己。”

    “他的自我防卫机制有一半失灵,另一半却在超常发挥,这种自我割裂表示什么?”唐之清叹息道:“表示他在自救——”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也很理智,”唐之清在言喻的注视下解释道,“从我认识他到现在,这种情况只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第三次是现在。”

    “……第二次呢?”言喻问。

    “是三年前。”唐之清把书合上,“外面下雪,气温零下,他在熄火的车里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