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野一怔,道:“萧某身犯何罪,要出动云长老与长老会,千里迢迢,来免除萧某的职务?”

    云长老道:“崇轩,你说。”

    崇轩走上一步,目注萧长野,淡淡道:“十二年前,萧兄闯入西昆仑天罗教的总坛,正逢天罗教凭武功竞选教主,萧兄以一路天掌冠绝当场,夺得了天罗教教主的位,是也不是?”他此时不再称教主,而称萧兄,那便已不再承认他的教主地位了。

    萧长野冷哼一声,道:“若是当时有崇兄在,便没有我的机会了。”他情知此时有长老会的干预,此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也就不再辩解,且看崇轩说些什么。

    崇轩点了点头,道:“但是萧兄就任教主之后,却不理教务,只整天钻研教的武学典籍。此事本也无可厚非,江湖事,本就是力强者胜,萧兄若是修成天下第一高手,本教也可在江湖大振声威。只是萧兄为了专心研武,将教事务交与苏朝叡管理。苏朝叡本是个落第秀才,机缘巧逢之下获得了本前朝的武功秘笈,练成了一手怪异的打穴手法,但此人性情孤傲,落第之后不怪自己章不好,反而大骂主考官不识英才,武功大成之后,就将监考过他的十一位主考官杀了个干干净净。恰好其有一位是武当七的青松的妻舅,从而犯了众怒,被追杀得无地容身,最后只好投靠本教。因他素来风流自赏,愤世嫉俗,萧兄便以为他身怀大才而不遇,因此大加器重。那苏朝叡也确实做了几件有益之事,将教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但他始终忘不了被武当七逼得走投无路之仇,在萧兄闭关第二年,也就是萧兄接任教主的第七年,率领教十几位兄弟,偷偷杀上了武当山。一场血战下来,一行全部埋骨于两湖泽国。这十几位兄弟的性命,是否可以说是为萧兄所误呢?”

    萧长野脸上神色变了变,终于叹道:“当时是我看走了眼,这十几位兄弟的性命,的确是为我所误!萧某当时引咎想辞去教主之务,是长老会秉持公道,知道是苏朝叡的过错,并没有多怪罪萧某。”

    崇轩道:“当时是因为西藏准尔珂提寺的红衣喇嘛要抢回他们的镇寺之宝云香玉盖,萧兄独自出斗,连毙准尔珂提寺的七大觉士,保全了天罗教的威名。长老会因此特别施恩,不将苏朝叡之乱归于萧兄的过失。然而此事刚刚了结,萧兄又作了什么呢?”

    萧长野黯然道:“之后我意气风发,第三天便杀入少林寺,同十方禅师战成平手,却在十八罗汉阵惨败!从此我才知道天外有天,少林寺千余年领袖武林,当真有他的道理。”

    崇轩道:“萧兄十二年,孤身杀入少林寺三十余次,每次都是铩羽而归,严重的时候浑身浴血,几乎死于非命。长老会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他眸冷光流转,注视着萧长野,森然道:“不自量力,好逞己强,不纳忠谏,不识时务!”

    萧长野苦笑道:“不自量力,好逞己强,不纳忠谏,不识时务……没想到长老会给我的考评,竟然是这么十个字。”

    崇轩道:“长老会多次研讨,都极不理解萧兄为什么每次都是独身入少林去。天罗教虽然久不在江湖上啸雨挥风,但这几十年已经聚敛起了一股极大的力量,若是全力以赴,未始不能将少林寺一举攻下。何况我在暗,敌在明,以有心算无心,更是稳操胜券。但萧兄却每次都孤身而往,少林寺却举全寺之力以抗,这未免有些逞匹夫之勇,而且不识时务。”

    萧长野淡淡道:“你们不会明白的。我救的是自己心爱的女,怎可借助教力量?就算救出来了,有什么好夸耀的?”

    崇轩道:“因此长老会觉得萧兄只知匹夫之勇,做一江湖豪客有余,而做天罗教的教主,却大大不足。”

    萧长野道:“我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一位通晓权变,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胜利的枭雄,但大丈夫行事但重快意,这么婆婆妈妈的,有什么趣味?”

    崇轩背负双手,声音毫无感情,淡淡道:“萧兄如此想,也不见得有什么过错。只是萧兄又做错了一件事。”

    萧长野袍袖挥拂,山风烈烈,将他身上丝络萦绕的华裳吹得袅袅飘起,当真如灵仙夭矫。他哈哈一笑,道:“萧某做错了这么多事情,却哪里在乎多这么一件两件?尽管说来就是了。”

    崇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夜色,他的眸宛如两团流转的光晕,重重叠叠,似乎永无尽头。但萧长野全然不理。崇轩凝视片刻,目光华渐渐隐藏,道:“萧兄不合在三年前又蹈故辙,再度闭关之前,将教事务全交给了别人。”

    萧长野冷笑道:“这别人是谁?”

    崇轩静静道:“是我。”

    萧长野道:“当初我设了十大试题,你一一通过,连长老会都以为你是不可多得的奇才,难道我将教务交给你,是错误的么?”

    崇轩摇头道:“萧兄为何还不明白,无论别人怎么杰出,都不能代替你自己的。你可以纳其言,但却决不能纳其行。俗言一山不容二虎,萧兄却恰恰要在一教之,树立两位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