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敖骤然出一声狂怒的长啸,身子硬生生顿住,双掌聚起全身力道,那巨球已轰天震地般压下。郭敖双手光芒暴开,剑意纵横而出,一瞬间劈出百余剑,光芒交结杂沓,化作两道怒龙,轰轰然向巨球上撞了过去。郭敖目眦俱裂,已拼出了全身的劲力!

    暴雨般的碎击声噼啪响起,每一剑都击在铁球上,每一剑,都让那铁球轰然震动,但那铁球实在太过庞大,击来的力量实在太雄厚,郭敖的剑气虽能将它来势略阻,但仍不能完全阻挡它的来势!郭敖一声大喝,整个人撞了上去!

    霸道凌厉的气劲随着这疯狂的自毁求胜行为轰然炸开,连那庞然大物都不能不为之震动,被郭敖跟凌抱鹤两股强大到简直非人类的力道冲激得直直而上,破生出狂猛的巨浪!

    “咯咯”几声细微的响声传来,凌抱鹤跟郭敖四肢的骨骼齐齐断折,两人如同两片败叶,漂浮在滔天巨浪中,再也没有力气对抗了。凌抱鹤抛开手中已折断的机关,侧头望着在碧波中缓慢旋转的青鸟卵,出一阵狂笑:“郭敖!看你还怎么阻挡!这下青鸟卵想不爆都不可能了,什么狗屁的武林大会、武林盟主,让它飞灰烟灭去吧!贼老天,带着你丑陋的子子孙孙一齐死去吧!”

    白衣少年脸色依旧淡淡的,并没有动。遮罗耶那双手拢在一起,恒河真气充盈鼓荡,将满头赤红的长吹起,向后挥出。长散乱,犹如一扇极大的翅膀,覆盖在遮罗耶那**的脊背上。遮罗耶那的面容也渐转赤红,同那飞舞的长一模一样。他魔神一般的身躯渐渐涨大,但眼睛却合了起来。

    他宛如瞑目的神祗,在衡量着人类的罪恶。他慈悲,但并不厌恶死亡,甚至因慈悲而释放毁灭。现在,他就要将这毁灭亲手带给有辜或者无辜的人们。

    充盈的秘力沿着他火红的梢窜出,冲击成万千火红的箭雨,怒射进洞庭湖的波涛中。每一蓬箭雨落下,便化作一条翻涌的赤龙,将湖水高高搅起。遮罗耶那真气鼓涌不绝,赤龙越聚越多,将洞庭湖水映得一片通红,越激越高。

    静静的湖泊立时冲激碎裂成咆哮的怒海,在遮罗耶那真气催送下,围着白衣少年不住盘旋。赤龙做势扑击,全都对准了那少年。

    白衣少年却如不觉一般,双手很自然地垂着,仿佛并不想战斗。只是他的目光却如寒冰,如利剑,如交剪的闪电,直逼遮罗耶那的双眸。遮罗耶那恍惚之间感觉神识微微一紧,竟似受了那少年的影响,变得梗塞起来。他不由吃了一惊,霍然睁开了眸子。他的神识也随着这动作冲激而出,直逼那少年!

    白衣少年的目光却同时变得散漫,游离起来,遮罗耶那的神识竟然击了个空。那少年的目光看似极散,其实却无处不在,只要遮罗耶那微有懈怠,立时便会刺入他的空隙中,出致命的一击!遮罗耶那面容变得严肃起来,这少年竟然遇强越强,隐隐然已能与他分庭抗礼。他更不犹豫,双手霍然抬起,爆轰激扬的湖水出一阵嘶喉,被他强凶霸道的恒河真气硬生生地抬了起来,碧森森地向白衣少年轰了过去。湖水中灌注满真力,这一击下,宛如千钧山岳,爆吼而下,整个擂台都被那惨碧的阴影盖满!

    月光陡盛,满天霜华纷纷扬扬,如落雪、如飞花,在湖面上狂舞不休。

    白衣少年并没有躲避。他的身形一动都没动,任由狂猛的湖水击打在自己的身体上,将他的衣服割开道道血口。他的目光坚毅,紧盯在遮罗耶那的眸子上。遮罗耶那忽然有种被毒蛇盯住的感觉,他明白,这少年在等待着全力一击的机会,在此之前,他绝不会浪费丝毫的力气!

    遮罗耶那笑了。一种尊敬的笑,平等的笑。他似乎已满意这东来的结果,他的脸上也显出了解脱的轻松感。他高举的双手猛然压下,动了他平生最强的一击。

    这一击,乃是他于恒河中沐浴,在被初生的朝阳射到眼睛而顿悟出恒河真气时所创的,因此,他将之命名为“大日恒河”。这一招虽经他在脑海中千万遍推演,却极少施展。不仅因为他几乎没有施展的机会,而且也因这一招中有个极大的破绽。只是这一破绽经遮罗耶那不断完善修改,已变得极为隐蔽。尼泊尔的国师天羽尊者在遮罗耶那施展到第十八遍的时候,才看出这一破绽来,衷心赞叹只有神才能破解这一招。遮罗耶那双手压下,恒河真气在两只手掌心圈动,赤焰渐渐聚合成形,出骄阳一样炽烈的光芒。遮罗耶那嗔目而立,真气越聚越急,他性命交修了三十年的真气,已完全灌注进这赤焰的光团中,突然之间,光华裂空穿云而出,满天都是刺目的光华,这一招已脱手而出!

    四空的光芒陡然一暗,风声悄寂!没有人看清楚这一招是怎么出手的,同样,也没有人看清楚白衣少年是怎样破掉这一招的!

    等光芒消散掉之后,大家才骇然现,遮罗耶那身形前倾,白衣少年左手探出,半只手掌插在了遮罗耶那的心口。两人均是一动不动,宛如泥塑木雕一般。大日恒河无限强猛的一招,竟就此被这白衣少年破解掉了!

    但他显然也受到了及其猛烈的反震之力,鲜血汩汩,几乎染红了他大半个身子。只是他的眼神依旧锐利,紧紧地盯住遮罗耶那。

    良久,遮罗耶那脸上慢慢绽出一丝笑容,他忽然抽身,盘膝坐在了擂台上。他微笑着看着白衣少年,道:“日后江湖事了,你愿不愿到菩提迦耶圣域一行?”

    白衣少年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沉思的表情——江湖事了,身在江湖,此身若在,此事何时能了?然而无论如何,缘起就有缘灭的一天。白衣少年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遮罗耶那脸上的笑容更盛,盘膝坐下,合掌念起经文来。他的声音雄浑浩荡,几乎响彻了整个洞庭湖,但就在突然之间,这梵唱声嘎然而止,遮罗耶那就此一动不动。

    他来得如此突然,去得也如此突然,就仿佛大幻一梦,白衣少年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怅然。他垂目看着遮罗耶那,目中的沉思渐渐变为浓浓的悲悯,这悲悯既是给遮罗耶那的,也是给自己的,也是给一切人的。

    长风呜咽,赤红的长散舞,随着风势一丝丝飞去。明月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