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前脚走后,便有一乘车马停在郑府门前,守卫弓腰上前,俯首掀帘儿。

    打绫罗帘子里出来个满头雪白鹤发的老妇人,锦缎大袖襦裙,身披银狐领子,肩上还落了一只花白的鹰隼,竟是北境猛禽海东青。

    此时她戴满扳指的手上,捏着一卷信纸,

    守卫齐声尊敬:“大太姥姥。”

    “今日上门寻亲的小姑娘,可在门里?”

    老太姥粉团脸上铺着慈眉善目,那双眼却迸射出鹰钩般的锋锐。因上了年岁,她嗓音有些低沉细软,却无半分弱质,掷地有声不怒自威。

    守卫懵了,“没有小姑娘啊?”

    另一个守卫附和道:

    “就来了个寻亲的小子,长的可难看了……”

    “就那样还敢来找您呢,小人寻思郑太姥都指定瞧不上,更别提您了……”

    元太姥脸上一凝,目露凶光,“放肆!那是哀家的嫡亲孙女。”

    “……”

    在木兰城碰壁后,元无忧怀着心酸与茫然,只得回到忧岁城再做打算。

    偌大中原,早已不是元氏天下。

    正所谓铁打的门阀世家,流水的皇室贵族,东魏北齐、西魏北周改朝换代这十几年是外乱内安,少有的盛世。可不像她母皇当年,即便舍弃嫡长公主身份,也能从戎起兵再次发家,趁世道乱点烽火,荡伐群雄又倾国。

    而今,她倘若想以寒门之身白手起家,无非走举孝廉的仕途、和进折冲府从戎,便又落入受世家门阀掌控之中。在此强者恒强、望族更望的世道,她若只是个平民布衣,便无有出路。

    这中原是她该待的地方吗?难怪魏晋时期,人皆向往桃花源,向往华胥一梦。

    可剥下皇室贵胄的虚荣皮衣,她还是有一身才能本事的元无忧,是立下不世之功、威震蛮胡的西魏太上女皇遗孤,是前朝遗老精心教养多年的皇太女,华胥国的“天已亮”!

    元无忧这一路上,都在纠结如何面对壮姐。

    昨夜还山呼海哨的大谈宏图霸业,却连认亲的门都没进去,只蹭一鼻子灰,如同败将而回。

    她虽不看重虚荣门第,可如今流落异乡,昔日最瞧不起的东西却是最稀缺的、最正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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