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赈灾粮一事,若是各地有小灾小难只需官府开府藏放粮,或发动富户乡绅、释家寺庙施粥舍饭,大灾大难才需上奏朝廷,由度支尚书放赈灾的官粮和救济款项,并找得力干将和亲信臣子押运,也怕有中饱私囊的,但防不住。

    而今齐国主刚改元,时逢流年不利,南司州天灾人祸频繁,刺史又在前几日被刺,其家产连带官家府藏,一律“充公”进了女侍中的腰包,便不会再往外吐的。

    虽说现在是旧相识高奉宝代管南司州刺史,但也是兄弟阋墙形同陌路,又因冯氏与女侍中交好,故而李氏想攀附冯氏,混个一官半职。

    要说高长恭这位吏部尚书,因作风刚烈不与腐败同流合污,与官场都是表面和善,没什么知心好友,倒是清廉的度支尚书与他交情不赖。

    故而他一听闻,同僚故交被遣来做监察籴使,今日刚下榻安昌郡巡视边境后勤。按理来说兰陵王的军粮和军饷都是朝廷给发,但近两个月却断了补给,前些日他派幕僚回邺城问询,女侍中却称,让地方的交粮纳税直接供给军营。

    如今地方不愿上缴,他只能催促朝廷,顺便提一嘴这些门阀世家相互联姻,互为表里,告一告不敬朝廷的状。

    要说他带表姑来的意图,确是欣赏她的才能,甘愿忍痛、把她推荐给女侍中做女官,顺便扶一把在世族中门庭冷落的荥阳郑氏。反正天下有志女子终会拜于女侍中麾下,与其让一无是处的女子祸国殃民,倒不如选贤举能。

    再说麻城李氏,凭借祖业粮仓占了南司州半壁粮田,面对高氏兄弟这支远道来的驻军军粮吃紧,李氏却以收成不好为由,缴纳供饷时大打折扣,像在打发要饭的,而将大头下聘冯氏。

    自古掌权者都懂得重农抑商,奉社稷为国本,毕竟乱世要想生存,唯有兴农最能养活国家。对于士族来说,掌握钱粮等同于掌握了权势。

    赵郡李氏先祖是武安君李牧,偏偏麻城这支后人文不成武不就,军功惨淡。倒是冯氏自十六国北燕以来,在朝中便累世高官显爵,时至今日也有昌黎郡公冯子琮在朝中举足轻重。麻城李氏想重回京畿郡望,就得先跟冯氏攀亲戚。

    而李氏拿出的这份够诚意的聘礼,就源于做空账,把百座粮仓记到长孙名下,做婚后另起门户之用,却不想李貌是个背刺家族的,竟然要把投名状的粮仓,赠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女!

    而这孤女一瞧见兰陵王,便挪不开眼了,既不顾男女大防,又舍弃规矩理法。

    她得知兰陵王为军粮一事,正和朝廷州官忙的焦头烂额,便拿粮仓做筹码,让他娶自己。

    高长恭一听:“你疯了?那这小李子怎么办?”

    此时李氏长孙都傻眼了,一句话也没憋出来。

    厍有余声若莺啼,轻描淡写的笑道:“不妨事,我只拿他当师兄,蓝颜知己而已,当然,如果你不介意咱们三个人一起生活的话……”

    高长恭不理解,但大为震惊,鬼面盔底下那双凤眸瞪得又黑又亮,而后求助一般看向了小表姑,“她说的是汉语吗?我怎么听不懂啊?”

    此时的元无忧正在四处观瞧能躲避的地方,冷不防被四侄子逮住了,也不好意思掺合,便扭头轻咳,“别问我,我跟她不熟。”

    厍有余每每出现,她的言行举止都像在一滩死水里,炸裂开来几挂爆竹,指不定崩谁身上。

    上一刻还在纠缠于世家门阀之间,那些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下一刻什么规矩理法都被抛之脑后了,神女对这个时代而言,简直是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