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虏奴被迫抬起了头,他虽貌丑不堪,眼睫毛却浓长卷翘,一双灰蒙蒙的瞳孔深邃泛蓝,似乎能把人吸进去。

    有她极尽所能的医药,加上坤道对他治疗,这张毁容的脸乃至身躯,都还是有明显效果的。

    元无忧忽然发现,他身体嫩的一掐就要出水,未被痈疮覆盖的原生皮肉,居然细腻光滑,触手的肌肤白的几近透明,堪比凝脂冰凉柔嫩。

    少年消了肿的嘴巴,只剩嘴角厚厚一片痂皮,他酝酿半晌,终于憋出一句:

    “我做通房。”

    她冷汗都下来了,“不必,我有过通房。”

    “我做外室。”

    元无忧哭笑不得,“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忘了你的身份,谁是主人谁是奴仆?”

    少年闻言,浓黑长睫一垂,覆下眼眸。那张像烤糊了锅巴的脸上,显露出了冷玉似的底色,他的语气嘶哑而又清冷…“我是…奴。”

    这白虏的皮肤底子不错,估计异域长相也丑不到哪去,但凭她的医术,他能恢复好就怪了,若是坤道的药不见效,只怕他真成了癞蛤蟆。

    至于今日之事,经元无忧查证,万恶之源就是昨天高延宗送来的云锦。

    这群护院流氓不止羞辱了小石头,更夺走了赏赐的金银,虽被元无忧拉着高延宗当场抓获,索性金银数目俱全,只他身穿的云锦被撕碎,遂将来龙去脉何数目,尽皆上报给了高长恭。

    ——未时梆子刚响,高领军便来请罪了。

    这处院子位置偏僻,午后才能瞧见太阳正脸。

    一道日光透过八棱雕花的明纱窗台,打在桌案前的红裙姑娘身上,她低头瞧书,恍若没听到外面丫鬟的通禀,没听见有人走来一般。

    高领军站门口,乍一瞧里头那抹殷红的倩影,还当是走错了,或是屋里有别人,刚想离开,便瞧见她面前伸出一只细瘦的白手,把她滑下肩头的一条裲裆系带的、大袖襦衣襟拉回去。

    那只手骨节分明,俨然是男子的。瘦弱的白虏奴白衫及膝,盘坐其身侧,也不避讳旁若无人的与她接近,她在看书他在看她。

    这回错不了,高长恭大胆的迈进门槛,再跟她确定一句,“是姑姑么?”

    闻言,那红裙姑娘抬起了脸,一双凤眸被日光浸染出琥珀颜色。

    当他的视线落在光下,小表姑那张脸上时,不禁呼吸一窒!

    高领军这是头次见到,她不戴玉面那半张脸。

    姑娘的面庞也就巴掌大,瘦出线条流畅如若刀削的颌角线条,又稚气未脱。原来玉片遮掩之下的半张脸,是那么精美无瑕,整张脸在暖阳里,只能瞧见几块新生的细疤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