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无忧护着小皇帝这三位,从堵阳赶回犨县馆驿后,在别院久候多时的高长恭,见她吐露的第一句话,不是说会议纪要,而是驴唇不对马嘴的问了一句:

    “倘若周国白虏以你身负一半鲜卑血脉为由,认为宇文氏是在效仿元氏,说都是鲜卑人,元氏能坐华夏江山、宇文氏怎不行?但汉人不服你的西魏继任者身份,怀疑你的正统性,你又当如何?”

    高长恭能有此深刻一问,显然是受了什么人的警示,否则不会前瞻到,替她从身登帝位后的视角忧虑。

    元无忧还是挺欣慰的,故而无需过多思量,她心中早有答复。“此事我早有定论。以北周为论,宇文氏虽然是篡权夺位的反臣,但十几年来一应制度延续前朝,历任皇帝无不勤政为民,致力于胡汉融合。”

    眼前的鬼面大将,浑身透出一股、长脑子了的气息,连肃杀锐利的凤眸,都沾染了权谋的浊气。元无忧不禁伸出手,去抚摸他冷硬的鬼面盔。

    “故而我不管当政者是胡是汉,凡推崇汉家,率族融入并成为我们汉族的,助我复兴华夏的,我都认其是正统并支持。简而言之,加入汉族以我们为尊的,就是一家人。”

    高长恭点头附和,“英雄所见略同。”

    元无忧直接问了,

    “你们商讨过后,现在是何情况?斛律右丞还是调走了你部下中军么?”

    “并未,斛律右丞说暂且借我留用,眼下先按兵不动,还待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当晚就出现了。

    真可谓说曹操曹操就到。

    ——晚间用完晚饭,元无忧被颜之推以一册兵书为由,从高长恭身边唤走,诓到了祖刺史和高元海院里开小会。

    原来他们得到的一手消息,有党项部叶护遣使见卫国公,说遭受吐谷浑慕容部袭击,要向宇文国主搬兵求救,却在长安被太宰宇文护乱棍打出,又听闻华胥女国主羁旅于齐国,这才到边境来。

    宇文国主畏于太宰禁令,不敢接见,卫国公却将其拘禁,使臣几乎死在这里。

    其实周国的傲慢过激之举,也源于恐惧。这党项之前被华胥征服时都不安分,不听管束且彪悍,党项八部铁骑甚至敢把蹄子踏到嬮妲去,跟远西支楞两下,可吐谷浑同样以铁骑闻名,此举显然是要分高下。

    对此,祖珽豁然出声,

    “遥想前三国,李儒“携帝东行火烧洛阳”,贾诩“文和乱武,风起长安”!而今华胥女君若拜我,则可统一北南,国土必胜强秦雄汉,女君必能比肩始皇,超越家母魏武帝,威震史书千年。”

    高元海感慨:“我本欲效仿文和乱武,但武成帝不成器,只能祸害武成帝的儿子了。”

    元无忧左顾右盼在屋里打量,可惜屋里除了这两位再无旁人,连窗外的虫都不叫了。

    “好家伙,二位可真没拿我当外人啊,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也不怕隔墙有耳?小国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