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细想起来这几年赵与莒授意他在各报刊上发表的文章,他恍然大悟,明白了赵与莒的安排,心中既是感激又是钦佩:天子思虑之远,布局之深,实是古所未用。

    “陛下是要将臣放在建康知府之职上?”感激钦佩之余,耶律楚材也有几分激动,他虽然接受了流求学术,并且成为这个被士大夫们称为“智学”的学术派别的代表人物,但骨子里,他仍然保留了传统士大夫那种治国平天下的责任感,总觉得自己既是学了一身本领,就要以之兼济天下。君王以国士之礼待我,我必以国士之能报之,这是他心中始终挥之不去的一个想法。

    “朕有此意,只是朝堂那一关还得努把力……”赵与莒点点头道。

    建康连临安近,本身又是人口数十万的大城,在如今大宋地位特殊,被高宗皇帝命为“陪都”,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交通都甚为便捷,这样一个地方,若是采用新制度进行建设的话,其示范效果绝对不会比徐州与楚州的对比来得差。不过这样一个重要地方,朝中保守派,甚至包括崔与之等三位宰辅,会不会同意还未必可知。

    即使宰辅处得过,在大朝会时,免不了还会被谏官以“专用私人”抨击。若想让这则任命真正通过,就象他自己说的,朝堂那一关还得努把力。

    薛极那里自是不必说的,崔与之也可以说服,只有葛洪这老儿处,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回到宫中,耶律楚材才告辞而去,赵与莒就听得耿婉来报,参知政事葛洪求见。

    “这老儿来此……”赵与莒拧着眉,葛洪为人还是不错,在私德方面也没有什么大的让他不满的地方,虽然功利心重了些,可他赵与莒刚刚亲政的时候,不就曾大力倡导功利之说么,只是在这半年来才倡导得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所谓“智学”。想了想,赵与莒道:“请他至博雅楼见吧,他定然有事前来……”

    葛洪确实是有事前来,这年余时间里,他明显瘦削了,精神虽然尚好,但比起以往说的话更少,与朝中大臣的往来也不如以往多。在赵与莒接到的报告之中,他可以说是深居简出,能不出来找麻烦就不出来找麻烦。

    只是在前日,乔行简曾去拜访过他。

    “葛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日来见朕,有何教我?”见着他一板正经的模样,赵与莒心里有些不舒服,但面上却还是温和地与他玩笑了一句。

    “臣这些时日一直在想,陛下欲在建康建工厂中心之事。”葛洪也算是熟悉了赵与莒的脾气,对他的玩笑不予置评,而是直奔主题。

    这正是赵与莒思考了几天的问题,听得他提起此事,赵与莒坐直身躯,微微前倾:“卿莫非有异议?”

    “臣绝无异议,臣来时专门去户部寻魏了翁请教过,魏了翁也以为,再开工业中心,有百利而仅数害,这数害也只是怕与旧有工业中心竞争罢了。虽然如今炎黄二年的户部财赋数据尚未出来,但魏了翁根据各地情形推测,因为兴办工厂的缘故,临安、徐州二地财赋,比去年可能要增加五成有余,全国增幅将至二成。”

    “工厂之利,已有明证,臣在《江淮国闻》中看到,楚州真德秀也撰文以为,广开工厂,实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仁政。”

    真德秀那篇文章赵与莒也看过,而且在那篇文章中,真德秀公开承认,当年与天子的赌约,不必等到最后时刻,已经证明是他输了。当然,他也再次强调,输的是他真德秀个人,而非理学,是他还没有学到家,未能承前启后的缘故。

    “那卿此来?”赵与莒抿了抿嘴,闻弦歌而知雅意,葛洪此来,定然是为派谁去建康主持此事了。

    这是个很明显的肥缺,不仅会经手大量的钱粮,而且建康府的条件比起徐州、楚州都要好,甚至比起临安都好,这种情形之下,在这个职缺上取得成就功业也不算什么难事。这般一个职务,自然会有人要争取,而葛洪此来,便是为争取这个职务的。

    果然,葛洪道:“臣是为主持建康事务之人而来。”

    “臣以为,建康之事关系重大,为防地方阳奉阴违,主持事务之人宜兼任建康知府。”

    “臣以为,在建康建厂之事,为此前所未有,需得耐心坚忍、饱学开明之人任其职司。”

    “臣以为,建康建厂之事,牵涉甚广,若非大名望之人不可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