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已经到了,你们这就出发吧。”霍重城面上也没有往日笑嘻嘻的神情,他看了邢志远一眼:“而近,你是内行,都交待完毕了么?”

    “只管放心,绝无差错。”邢志远凛然回应。

    “那我最后重复一遍,你们分三组,一组回船上,另两组在街头,若是有变,便纵火起事。”霍重城森然道。

    刻钟时间正午,临安城御街。

    天子身体欠安的消息,临安城的百姓都已经熟悉了,他们一如往常地嬉戏游乐,这繁华的都会,让他们流连忘返。各式各样小吃糕点的香气,各种各样来自海外的奇珍,都罗列在御街两旁店铺之中。

    苏穗放下马车之帘,这种两匹马拉着的马车,也是流求的物产,不但转向灵便,而且有防震装置,还铺有毛毯,坐在上面,远比旧式马车要舒适。她摇了摇头,对着赶车之人说道:“走吧,这一次,还不知何时能回来呢。”

    “真不明白姐姐是如何想的,好生生的放下生意便要跑庆元府去,庆元府的分号又没有什么事情!”苏琦有些不快地道:“有好些日子不曾见着广梁大哥了,我本来想这些日子去寻他耍耍呢。”

    “阿琦,你也不小了,这两年我便要将家里事情交与你,也该说与你听了。”苏穗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天子病重,已经十日不曾上朝,若是有个长短,这行在情形,只怕要为之一变!我们商贾之家,最重要的便是能察言观色随风行事,若是行在有了什么变故,我们这般人家,免不了殃及池鱼。到庆元府去,虽说是麻烦了些,却总比呆在临安要好!”

    她声音压得极低,苏琦听得也收敛了面上的不快,微微一沉吟,他也低声道:“那为何不与广梁大哥说声,让他也离开?”

    苏穗呆了呆,霍重城对她痴心一片,直到今日家中尚未娶妻,若说她不为之感动,那绝对是谎言了。她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霍广梁是做大事的人……他绝不会离开的。”

    下午三时十分,临安城南皇宫,天子卧病的病榻之前。

    “朕已如此……史卿,朕与你君臣相知,所有事情,朕都让你放手去做……只有这最后一事,你便依了朕……朕会给皇子诏书,必不让他为难于你……”

    赵扩说话时断断续续,时不时还剧烈地咳嗽一下,用来抹拭嘴边的丝绢,沾着暗色的血迹。他眼睛里目光散乱,看起来不是固定于某一点上,而是象盲人一般没有焦点。

    “陛下,臣请陛下立皇侄贵诚为皇子。”史弥远仿佛没有听到天子之语。

    “贵诚……贵诚迂懦,不过又是……又是一个朕,况且……他已嗣了沂王,便……便足矣。”赵扩吃力地道。

    “陛下,贵诚孝亲敬长,沉稳有度,群臣莫不赞许。”史弥远向前迈了一步,让天子可以看到自己,然后大声道:“陛下还是以贵诚为皇子吧!”

    大殿中的内铛、侍卫还有宫女,见着他这般失礼,竟然没有一个人喝斥。赵扩闭上眼,将头歪向另一边,不再说一句话,只是不停地咳嗽着。

    史弥远向殿门外做了个手势。

    “陛下,该吃药了。”御医将一枚朱红色的药丸与一碗药汁呈了上来,内铛看了看肃立于榻前的史弥远,然后低声道。

    “朕……咳咳……”

    天子赵扩如今已经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咳血、便血,将他身体中最后的精力也榨走,他慢慢抬起头来,看了看那药,嗅得那味道,便厌恶地摇了摇头:“不……不必了,朕今日觉着……觉着精神尚可,就不……不必吃了。”

    内铛瞧了史弥远一眼,史弥远沉着脸,摇了摇头,那内铛劝道:“陛下今日精神好了,正是这药见效了呢,再服上一丸,明日便又是生龙活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