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搭上半小时的公交车赶往学校,偶尔父亲会和他谈心,这种父子之间的沟通交流也在公交车上进行。

    要问为什么?

    父亲说“老师和我讲,你不爱说话,整天呆在教室里,也不喜欢和同学玩,我带你坐车,只要两块钱就能把这座城市看个遍。”

    小伍拄着下巴,看着窗外,不说话。

    父亲又说“我和你妈妈离得早,爷爷走了以后,这个家就是支离破碎的,是我没有钱,没有办法。我们厂里有好多这样的家庭,改制下岗以后,好多三四十岁的叔叔伯伯都变成单身汉了,你好多同学也是单亲家庭了。没有细伢子(小男孩)像你的,我有时候会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

    小伍“我没病,爸爸。”

    父亲的神情变得焦虑而暴躁。

    儿子的态度依然平静和冷淡。

    窗外的街景飞逝而过,跟着公共汽车的走走停停,在站台的芸芸众生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烦恼和欢愉。

    小伍想,他们都在路上,都在旅途的半程。

    “这样,那我喊你去和小妹子讲几句话,你会害臊不啦?”父亲提了个馊主意。

    小伍直言不讳“不要讲怪话,爸,我不像你。奶奶和我说,我的眼睛长得像妈,都有散光,左眼看不清东西。”

    “嘁,那你还不肯戴眼镜!”父亲变得洋洋得意,但他不知道,散光这种眼疾,靠戴眼镜是没法治疗的,于是乎又开始散发文盲的言论“你老子我以前十岁就晓得谈恋爱咯。”

    小伍“按刑法你现在要判几年?”

    “你!”父亲的手高高抬起,却舍不得打家里的独苗“你啊!你……你!你怎么是这个样子啊!?”

    小伍听来心里不好受。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生命中最重要的“前文”沟通,尽管这本书的“后续”几乎与“前文”无关。

    在二十一世纪到来时,他的人生有关于父子关系的一切,都被巨大的割裂感撕扯得支离破碎。

    他看过许多书,读过很多故事。

    他想先有了大仲马的《三铳士》才有小仲马的《茶花女》。这对父子生在一个时代,这很合理。

    面对父亲的质问,小伍本来想倔强地答出捅穿心窝的反问。

    “我就是这个样子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