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到家他都是满怀心事的样子。

    心态紧绷,就像一块紧扭的肉,身体伸展直直地绷住,过剩的注意力和想法拉得僵直,逐渐忘却了呼吸。

    脐手里的刀机械地乱斩,横摆,竖直,该划开的被无意识地乱切,案板上的面片切成碎末。毁了一道好菜。

    “你在做什么?”德纳妇人生气地走了过来。他停下手里切面皮的刀,回过神,才发现刀下的面变成了末。他好像准备把面切成大小整齐的片。

    妇人抓起一手疏疏散散的面末,盯着它气恼地抱怨:“这些东西根本没法给女主人吃,连餐桌都上不了。”她抓起的面末扔进垃圾桶里,夺过脐手里的刀,剩下的也一并就着案板划进垃圾桶:“走开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被驱赶的少年半敛着眼,德纳妇人细细簌簌掏出一颗西兰花,他走出了厨房。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蜷腿抱膝,幽幽地看着前方。不远处餐桌旁的吊椅洒了阳光,绿油油的盆栽叶子静谧地立着,宽大的叶片上有一层金灿灿的光。依稀能看见坐在那看书的女人。

    她在工作吗?他又开始乱想。如果在工作的话,会遇见那个人吗?她不在家的时候都一直待在报社吗?这样算来,是不是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那个居心不良的人一直都能看见她?

    他嘴里发酸,像嚼了一片柠檬。难以想象他们一天都待在一起会发生什么,第六感疯狂生长,从他的背里抽出肥硕的藤蔓,肆意塞满房间。

    他们,会在一起吗?

    这个念头只要一出现就会滋生无法消除的危机感,危机感渐渐长大,成了一片森林。

    他该怎么办?他落寞地想,如果他们真在一起,她真的看上了那个有着纯种翡人血统的男人,他该怎么办?自卑终于追上了他,糟糕的想法落了孢子,分裂,再分裂,莫大的失望盖在心脏表层。他比不过那个男人,文质彬彬,道貌岸然,谦和有度,甚至有正式的工作和庞大的家庭背景。而自己只是一个从小流浪连字都能认错的下等德纳人,他该怎么和有名有姓的翡人相比,让她更偏爱自己?

    长这么大,他从没有因为德纳人的身份而失落过,但这次,他竟希望自己也是个翡人,至少这样可以获得一份体面的工作。

    时间流逝在他浑浊的眼里,睫毛扑闪,门打开了。

    羽珏回来了。

    “姐姐。”他扯起一片笑,走过去抱住了她。

    身周散着冷气的女人摘下手套,冻红的指尖半张着,然后问:“屁股还好吗?”

    “嗯,好多了。”他松开女人,挤了个大大的微笑。

    她也回他了一个笑容,单手捧住他的脸颊落了一个吻。

    “阿姨还没走吗?”她看见鞋柜旁有一双厚实的女鞋。

    “嗯,还没有,她在做饭。”他取下羽珏肩上的大衣,挂了起来。

    “今天有点久了。”她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不悦,从她微微蹙起的眉毛就能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