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被厨房抽油烟机的声音吵醒,吱嘎吱嘎,好像在搅动自己的大脑。

    “海拉,你要做饭吗?”回应只有单调的噪音。九十九翻了个身到床边,伸着脚去摸索拖鞋。地板很湿,好像刚刚拖过的样子。九十九忍住身上莫名其妙的疼痛走进厨房。海拉正穿着一件很长的衬衣,蜷缩在二手军用折叠椅上,用双臂环住膝盖,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地砖。

    “海拉,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没事。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吧。”海拉跳下椅子,手忙脚乱的掀开锅,向里面塞了一把发黄的菜叶。锅盖边缘有白色的沫痕,看样子是已经沸过一次。“快去吧快去吧。”海拉对着九十九摆手,又到柜子里面掏了两个又小又白的鸡蛋出来。

    “趁热喝。”海拉掏出一把塑料勺,用袖子蹭了蹭上面的灰。

    “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是吗?九十九握着勺柄舀起碗里没打散的蛋白。海拉把长衬衫裹得更紧一些,愣愣的看着九十九喝汤。

    “你想喝给你先喝。”九十九将碗递过去,海拉没有接,视线还是直楞楞地落在她身上。

    “哎,九十九,咱们换个地方住好吗。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海拉下班后经常去西区的巷子里捡垃圾。听着不太光彩,实际上也又脏又累。但海拉习惯了,带着强光手电和伐木手套,偶尔也能找到一些好东西,比如六成新的机械零件、没用完的异方晶抑制剂。但是捡到活物还是头一次。

    九十九当时就躺在那片最深的区域。很多年前有人曾在那块地下埋过死役尸体,导致污染值飙升,所以那里一直都算是无人区,毕竟没有哪个拾荒者会为了捡点垃圾拼命。直到九十九发出缓慢而低沉的呻吟声,海拉都没认为会是个活人。

    这样的呻吟好像深海塞壬的一种召唤,海拉犹如经不住诱惑的水手一样好奇的寻向声音源头,她找了个高一点的位置,打开手电筒照过去。脏污杂乱的垃圾堆上躺着堕天的神迹:一个美艳又纯真的女人正缓缓坐起。海拉像不远万里前来膜拜的信徒一样震撼住了,半响才回过神来,摆手招呼对方过来。

    就这样的某天晚上,海拉偷偷摸摸的从员工宿舍后墙翻进去,身边还带着一个比她高好多的影子。海拉为自己解释这样的行为属于见色起意,但是隐隐约约的,海拉清楚自己想带她回来是出于某种说不清的本能,但这样的本能暗含着危险。

    不过她真正后悔,还是在叫九十九去洗澡,对方笨笨的在她面前把衣服脱掉的时候。海拉突然明白自己麻烦大了,这或许是一个害人的本能。九十九的双臂全是狂厄改造过的,而且还伴有严重的死役化。在辛迪加,搞狂厄改造的只有两种人,疯狂失智的科学家,或者横竖一死的雇佣兵。但看样子九十九不是前者。

    这些改造过的雇佣兵往往伴有不同程度的死役化,像眼前九十九这么严重的,都已经在FAC特别行动处的通缉名单上了。海拉说不好九十九会出现在西区垃圾场是否因为被追杀,但一旦九十九被找到,根据FAC特别行动处的条例,恐怕带她回来的自己也会被定罪为协助逃脱而一起入狱。

    海拉恼火极了。自己不久前刚从大街上孤零零的醒来,发现什么都记不得。彼岸的医生说这大概是暂时性失忆,做个手术可能会好,但海拉哪有钱准备手术。好不容易在险恶的辛迪加找了个容身之处准备开始重新生活,结果现在又多了一个定时炸弹。九十九在一旁看着她,纤长的白金色睫毛抖动着,脆弱的像一只幼蛾,海拉忽然又不忍心冲她发火。她把九十九推到花洒下,掰开水,顺着九十九白金色的长发流下来。

    “你平时抑制剂都用什么样的?话说前面,我这条件可不好……”

    “什么?”九十九看向她。

    “抑制剂啊。免疫抑制剂,异方晶做的,那种蓝不拉几的小方块,抑制死役深化的。”

    九十九任由水流从睁着的眼里淌过,在花洒下站得笔直。“我……不知道。”

    我靠,真的摊上事了。海拉绝望的向后把头磕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