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这样的吗,”不及女记者弄明白他身上极危险的气场,只连连半羞着脸道歉,“对……对不起先生,我这就删……”

    不知几多人心系着的来车居然到了,闷闷的一个车站就一变而为扰扰的境界。露天的站台积了不少雪,但仍挡不住急流似的人群上车下车。

    千离几人只仿佛这急流里的水滴,并无回旋转侧的余地,只有顺着大家的势,脚不点地地走。

    “你方才胡诌些什么。”只几分的工夫,千离仍是于刚才的场面有些梗介。

    “若是不这么说,只怕明早满帝京都是哥哥的消息罢。”沈焕自始至终以副笑脸对他,眼见着这人自有些滑脚的月台踏上车险些摔倒,于是一伸手,又捞稳了他。

    “哥哥竟从不照看脚下的吗。”

    沈焕调侃的声色莫名于眼前模糊去了,在车里堪堪站稳的千离却是又一阵恍然。

    儿时蒙胧的记忆就这么密密匝匝涌上来,脑内早先锈蚀了大半的齿轮堪堪转动,却也一阵儿雪片似的扑闪出几幅破碎的画面来。

    十二岁那年的冬天似乎也是这般的寒。

    他跟着父亲出外办事回来,沈焕正是在大院里欢闹着雪花的时候,听到二哥哥回来的消息,忙不迭就快乐地跑出来。

    只见南府正门口的台阶下,大雪里除了站定的爹,还站着一条高瘦少年。待爹走进门里,少年还没有动作,沈焕却是立即口呼,“二哥哥!”说着就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台阶。

    堪堪九岁的奶孩子长久未见到自认与自己最为亲切的二哥,一时激动急切涌上眼底心上,冷不防脚底板给冰雪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起脸对少年却还满是欢笑。

    “二哥哥!”

    “戬然。”记忆里的少年将自己粉团子似的弟弟一把从雪地上捞起来,柔和的声气还未被扑面的风雪吹得消散,手上却被一只又小又软的手填了去。

    他被弟弟拉进院子里,使得那满院子的欢闹不一会儿便将少年冰凉空洞的心填了个温暖的满涨。

    说不清的感触立时袭进千离的心,在沈焕带他寻着位置歇下的过程,他终于一点点回神。

    他于是靠在自己的卧榻上,眉棱在细软的黑发间微蹙了,教人探不清底细。

    车窗外再次压抑起来的天空携着暴风骤雨扑面而来前的片刻宁静,像被制成标本而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的巨兽,不激烈,不造作,不响亮,但是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教人窒息的力量,就这么使时间停下了。

    他忽地觉到了,这从未有过的怅然,沉甸甸的,仿佛不息的火焰,无论多悲伤也要燃烧。

    直至燃尽一切,将看似无端的苦痛和自我一并销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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