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老黄家里有私事,八七网吧比往年开门晚一些,正月十四才开始营业。由于是放假期间,老黄就给我和孟洋河安排了下午的班,等过几天开学后再恢复常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几周过得有些松弛,骤然回归上班生活让我突然有些不适应,抬头瞥了一眼天空上高悬的明日,才发觉一直以来的夜班让我已习惯了独自在夜幕中穿行,这会儿融入于人群总有种陌生感。

    我掐着点走到八七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发现老黄还没来,空荡荡的网吧里只有落满灰尘的电脑机子和长时间未散的霉味。

    我皱着眉打开门窗通风散味,脱下羽绒服扔到柜台上面,取了扫帚开始清扫,大概过了两分钟,孟洋河也到了。

    他远远地冲我叫了声“沈哥”,我点点头就见他转头去厕所拿了拖布,默默走到我身后拖地,若不是零星的脚步声,几乎察觉不到这人的存在。

    倒完灰尘和杂物,我就端了水盆用抹布擦拭机子,余光里见他还在我附近拖个没完没了,就笑着说:“这块都要被你拖秃噜皮了,换一块地呗?”

    他动作一顿,背对着我“嗯”了声就拿起拖布去了对面。我盯着他微躬的身子,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不由得叹了口气。

    等我俩收拾得差不多,又喷了点空气清新剂,我这才有些疲惫地回到柜台里,发现羽绒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在了衣架上,桌子上多了个苹果,底下规规整整地垫着张餐巾纸。

    我拿起苹果啃了一口,抬眼寻找着孟洋河想说声谢谢,逡巡一圈才在对面看到他,正一个人默默地靠在墙角出神。

    我起身走到他跟前,有些好笑地观察到他越来越紧绷的神情,于是晃了晃手里的苹果:“谢谢。”

    他摇了摇头,我问:“站这干嘛?还等我邀请你落座啊。”

    他那低垂躲闪的视线让我联想到前段时间这人在雪里蹲着的情景,不自觉口气软了几分:“行,我邀请你,别在这罚站了,上我旁边坐着行不?”

    孟洋河睫毛轻颤,闻言抬起眼睛看向我,没说话却迈开了步子。我跟着他一同走回柜台,突然有些理解那些家长对于小孩步入青春期的头疼感受。

    如果没记错,上学期他还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哪怕头破血流也无所畏惧,但现在他却都掖在心里,扭捏起来了。

    但我向来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更何况涉及他人的隐痛,于是便任由这份沉默继续蔓延,闲着无聊便打开了手机翻了翻。

    孟洋河蓦地开口,只是话刚出半截儿就被咳嗽声打断,一声更甚一声。我见他别过身去,身体剧烈起伏,才知道这人原来是感冒了。

    我起身给他递了瓶水,又翻出老黄留在柜台里的药箱挑拣出几个平常用的感冒药递过去。他努力平稳住呼吸,抬手接过来仰头扔进嘴里,眉头紧紧地蹙起来。

    “感冒还来干嘛啊?在家歇着呗,”我把药箱放回原处,“老黄你也知道挺好说话的,不会不放你……”

    “我想见你,”他轻轻开口,又很快地补充,“想跟你说声谢谢。那天也好,之前也是……沈哥,谢谢你。”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坦诚弄得措手不及,摆摆手:“……没什么,举手之劳。”

    他摇摇头,很浅淡地笑了:“我会走的。真的。”

    他的声音因生病而显示出几分脆弱,裹着几分沙哑,却又无端显示出几分珍重,以至于我转过椅子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