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弩的青年修长的手指搭在括机上,清脆地扣出了一声响。他像是对此久久无言,又冰冷地审视眼前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他有些忍无可忍,又假如能有人教会这刀前弩后生存的杀手以“玩笑”二字的寓意,他一定会感到此人发痴了般的可笑,但他蓦然像是语言都已经失灵,他略有迟疑地放下了弩箭,抬眼对上薛雪游清明透彻的眼睛:

    “好。”

    ……

    华山的清泉剖自霜山,经大渠引入石池,雾气氤氲之下,如同一块被蒸之玉一般明净彻亮。

    杨复澹挽袖束带,看雪游步入池中、颇薄的衣衫襟袖为温泉水浸泡彻底,与肌肤贴在一处,脸上却还是细致认真的神色:“小心滑倒,在池中泡两刻钟就好,我在旁边,有任何事都可以叫我。”

    但相隔氤氲水雾,背对他的道人一袭乌发披散入池,仿佛是墨散进净水,只有一声波纹水掠的声音。

    “…雪游?”

    久不见他回声,杨复澹轻轻叹息,自他脱口而出那些不该明言的话之后,觉察雪游有意与他减少许多往来,便又生诸多懊恼:一次一次总是这样,总是要归因于自己,做错了许多事,才招致这样的结果。

    明明,能见他复苏,就已经该是很好的结果了。

    青衣的贵公子敛睫沉思,眉羽凝结,以为雪游不愿答应自己,所以不应声,却又听到咕咚一声滑入水中的声音,这才急切起来,杨复澹豁然起身,快步到池边去看,急问:

    “怎么了?”

    他俯首去触雪游的肩,却见那雪肌蒸粉的清丽玉人眼中有笑:原来不过只是他用掌心拨水的一声响,但杨复澹因急切而探来的温热手掌,却险些剥掉了他松散而黏水服帖在圆肩上的衣衫。于此之时,点滴如冻融春来的池水揺动波纹,潺潺不止是池水静流,还有雪游被鲁莽挥开的衣襟之内、半饱酥圆的胸乳,隐约可见粉润可怜的形状。

    雪游的面颊被热气蒸得生粉,他其实有些羞赧,无所适从、又觉得抱歉,不敢看杨复澹早已红透到耳根的脸,他略用手臂扶过肩头,想要整顿衣衫,却反而令一切风光,悉数欲盖弥彰:

    “…见笑了。其实身体非人,畸形怪异,我以为……还是不要袒露为人所看的好,所以不应声,希望你不要介意。”

    杨复澹默默收回了手,脸上全然染霞的颜色缺未消退,他只笑了笑:“不,我……知道。”

    “啊?”

    雪游反而一惊,便更无所适从,“那……你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但我也早已倾慕于你。我比你,不更多什么,可我比你,却始终缺少很多。”

    杨复澹声音很轻,他难禁赧意,用有些沾湿了的手指将垂发掠过耳后,眼珠之间直视情人的双眼,寸寸更近,又何止于脉脉:

    “你不问我为什么知道么。我一早便…沉溺其中……可对你而言,很是不妥,于你而言,我的沉溺更像是劫难。”

    杨复澹眼瞳幽深,朦朦胧胧的碧色衣光从他伸出又游拂在雪游轻轻颤动的纤细脖颈的手腕滑过,属于少年操琴练剑,关节和指腹都存有一层薄薄的硬茧,触碰到美人滑腻如薄脂的咽喉,引起雪游不可自控的战栗:

    “…我,从前是如同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