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年前,我母亲继任族长前,曾在这里修行过。族内毕方、孔雀、重明、肥遗、胜遇一些后代就在此地繁衍,如今还守着这里。”

    只可惜斯人已逝,这座仙山也就只剩下了此些鸾鸟,徒留美景辜负。

    九曦四处望了望,起先她并没有察觉到,这座山的周围原来被设置了一层结界。难怪师兄说这是凡界唯一一处没被染上人间烟火气息的仙山,怕是普通的肉眼凡胎是见不得此山的。

    梓晔师兄提到过,天帝入轮回投生凡界历劫,因缘巧合在一座仙山救了乐渺娘娘,方使乐渺对转世为人的天帝心生好感。如今看来,这仙山的封印结界,应就是天帝为缅怀乐渺娘娘所设下的,千万年来,再无凡人可踏入此地。

    世人皆知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天帝对乐渺娘娘的情或许是始于算计,但终究有情。然而天家颜面、天家规矩、天家地位,也注定了两人的结局便是“十里桃花落,银华衣镜碎,霓裳羽衣褪”。

    “小娃娃可知我母亲为何身归混沌?”

    看够了远处火云灼烧翻滚,少暝瞌上眼眸,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赤色流金。

    九曦感受不到少暝的情绪如何,但他主动提起原本不远揭开伤疤的过往,便也拿捏着分寸小心问,“为何?”

    “做不到天道无情。人一旦生了情就有了软肋,她被人拿捏住了软肋,无论看起来表面多么云淡风轻,淡泊度世,她骨子里还是放不下。这点,她做的就不如那个人了。终究其因,自得其果,起于情,源于痴。”

    少暝侧过头来看着她,良久却低头闷闷一笑,九曦有些搞不懂他。

    “娃娃这般模样,就挺好的。”

    少暝吹了声口哨,远处一只青鸾口衔一枚青叶飞过来。少暝接过那一片弧形叶片,放在唇边吹出声来。调声清脆悠扬,几只鸾鸟在余晖下翩然起舞。

    情之一字,难言难解。少暝未曾触碰,九曦更未曾了解。对于少暝来说,儿时感受到的温暖来于母亲和尚怀清明的兄长,然而后来,好事者煽风点火,母亲屈辱受尽,父君冷眼旁观,兄长落井下石。他从高高在上的神族少君,一夕之间成为旁人背后所言的“野种”。他的父君,母亲的夫君,神智清明的神族天帝,难道连自己的骨肉都辩不得?然而他却没有半句解释,没有丝毫动摇,那般冷情冷血地将母亲幽禁承欢殿,所作所为,不过是受不得枕边的一句挑唆。他的妻子、神族天后和冥府十殿阎罗烛烨传出私情,上界神族人尽皆知,他难以堵住悠悠众口,即使知道所爱之人清白无辜,但顾及他神族天帝的颜面,也只能狠下心肠。对于权利和地位来说,区区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助他登上地位的垫脚石。

    “十殿阎罗,烛烨。当年,还不如让她同烛烨私奔跑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少暝一曲吹毕放下叶子,轻勾唇角苦笑道。

    虽说逝者之人的八卦她不该多问,但……“私奔?烛烨真的与乐渺娘娘互有好感?”

    难道乐渺娘娘心里真正爱的是转轮王烛烨?但囿于天规束缚伦理纲常才不得已被困在天帝身边?

    许是九曦的语气在最后有些得知了了不得的大事搞得有些惶恐又有些激动的轻颤,少暝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眉头微皱,“小娃娃如今已有儿女之情的概念了?”

    九曦缩了缩脖子哂笑道,“呵呵呵,师兄,娃娃只是有些好奇。我记得居星阁里的恶鬼南斋说是元羌少君同十殿阎罗签订了契约借来的对吧?若转轮王思慕乐渺娘娘,那岂不该偏心于师兄你吗?为何却……”反而相助于元羌呢?

    “我曾见过烛烨一面,在母亲身归混沌那日。”

    赤金色的火焰舔舐、着曼珠沙华,缠绵妖冶,灼浪滔天。乐渺娘娘凤袍加身,自承欢殿殿堂拾级而下,红绸裙摆飞扬。眉眼间一点朱砂,眸色绯红似火,张扬而冰冷,显然已入魔。

    温良贤淑、母仪天下的天后娘娘,爱而不得坠魔。天帝的脸上,有对众生的怜悯,有对世人的慈悲,偏偏对这曾经许过盛世承欢的女人无情。一把冰凉刺骨的刀刃穿胸而过,眼见着她倒在血泊之中。赤红色的血洒在曼珠沙华的花上,渐渐被吞噬掉,再无一丝痕迹。母亲原本就为了救筋脉俱断的他大失元气,所以他从云境天渊赶回时,入眼只见母亲冰冷的尸体。被从冥界赶来的烛烨抱着,消失在那片红的刺眼的血泊沙华处。

    “当年,你为何没有这般将母亲带走?”年少的少暝冲那男人的背影喊道。如果当年他能带母亲离开,母亲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待她身死如灯灭,他再带走她的仙体以供缅怀吗?那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