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敏有些尴尬地说:“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简单说一句就是趁机逃脱,详细的有时间了再说。你先讲讲部队情况,我们抓紧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尚千户介绍的情况给士兵说的差不多,最后说:“昨天,我们收容了两三个从皇上身边潜逃出来的兵丁。他们说皇上当时确实看见了白将军,可就是不肯相信我们,愣是拦着张将军,不让派人下山给我们联系。这几个兵丁追上我们时都哭了,说在皇上身边只有二十来个人,可是皇上还是不相信这个,防范着那个。他们一天多只吃了一顿饭,饿得受不了。见我们人多,就下来投靠了我们。白将军知道情况后急了,领着我们又杀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这时候来了好多好多清军,又寻找不到皇上。天色已晚,我们就被清军冲散了。我领着这三四百人且战且走,黑夜突围到了这里。现在,派了几个人分头出去探听情况,就这样。”

    刘宗敏心里着急,追问道:“听你刚才的意思,皇上身边只有二十人,他们又有人逃离,意思是其身边只剩下更少的侍卫呗?”

    “不错,就是这个情况。”尚永发回答道。

    “您回忆一下,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你们初次接近他们的地方有多远?好好回想回想。”刘宗敏提示说。

    “具体的不好说,至少也应该有二三十里地了。不过,他们肯定也是在不断的转移中。你想,这几个士兵能对我们说这个,要是被清兵捉了去,是否也会告诉敌人呢?皇上他们绝对会加速逃离的。”

    刘宗敏知道李自成疑心重,对白旺他们可能存有戒心。但是,在这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情况不明的地方,你身边就那么一二十个人,岂不是更危险吗?他知道,李自成现在最大的期望就是高桂英能找到李过高一功,一块儿出川东下湖广来接应。按说,其应该朝西方运动。可是,也不一定,因为他身边的侍卫力量太弱了。情况紧急时,可能顾不得管方向,急忙逃命。他分析了白旺的这些部下的心理,感到毕竟不是自己的老部队,不能催促逼迫过急,只能慢慢开导。

    他说:“我就知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尚千户真有将才,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能冷静应对,团结了这么些弟兄在一起作战。其实,前些年我们也有过类似的困境。那时候在商洛山,只剩下过十八个人。”

    尚永发不由得惊叹:“只剩下十八个人,商洛山?”

    “是的,现在这些权将军制将军,差不多都是那时候的骨干。”刘宗敏在悄悄地给尚永发画饼,一旦渡过困难局面,就是官高位显。

    尚永发说:“这里地广人稀,又不知道他们去向,奈何?”

    “我有预感,他们应该去往通城县方向,朝西北走。”

    尚永发知道,刘宗敏在大顺朝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心说跟他往西北走一下试试也未尝不可,反正将来白将军问起也有话说。他瞅瞅刘宗敏,说:“要不然就跟着您的感觉走,往通城县走一程?”见刘宗敏点头,便让手下几个百户去做出发准备。

    九宫山是华夏五大道教圣地之一,当地官民对道教都比较尊崇,这座不大的三清观也储藏了不少粮食,昨夜就被逼了出来。所以,尚永发一早就让火工道人给部队炒米。现在,大部分军兵的米袋子差不多都灌满了。

    下午未时,刘宗敏和尚永发带着将近四百人离开了三清观,去往九宫山方向。傍晚时分,七八个疲惫不堪的人冒着细雨来到了三清观。

    小道童慌里慌张地奔进观里,结结巴巴地说:“师父,外面又来了七八个当兵的,怎么办?”

    出尘道长无奈的摇摇头:“无量天尊,出家人慈悲为怀,就让他们去大殿避雨吧。”

    小道童来到大殿,只见一个人跪在蒲团上,正向三清像行礼,其余的人有的把在大殿门口,有的正在将马拴在敞篷下。

    一个青年军官比划着说:“小师父,我这里有一块银子,送给贵观做香火钱。请观里给我们施舍些斋饭,我们都饿坏了。”

    “当兵的还给银子,这些兵还不错。”小道童疑惑地接过银子,见其指指天,指指嘴巴拍拍肚子,便说,“我明白了,你们要吃饭是吧?信士稍等,待我问过师父再说。”说罢,跑进内室报告。

    这两天,李自成他们颠沛流离,东躲西藏,受尽了苦楚。那天,他不让张鼐下山与白旺联系,自以为是稳妥措施,不料寒了下面战士的心。大家认为他太固执,自以为是,你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下面的统兵大将率人来保驾,你还躲着不见。所以,就有人不辞而别,不知所踪。李自成怕这些人下去投降清兵供出自己,拼命地打马奔逃。一般的战马哪里跟得上他的乌骓马,又走丢了好几个人。这一下,他更害怕有人泄露消息,逃跑更甚。一来二去,身边只剩下张鼐五六个亲兵。

    这两年,李自成养尊处优,身体大不如前,一身衣服,出汗下雨,干了湿,湿了干,又潮又黏湿乎乎的溻在身上,一身湖蓝常服臭烘烘的。心急上火,嘴上起满了燎泡,面孔黝黑,白发突然增多,一下子苍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