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眼底浮现一抹极细微的不忍。

    对于那时候小小的宋春光来说,新弟弟的到来,就是生命中的救赎吧?

    可她明明没做错什么。

    不敢想象,若是没有及时爆出新生命的到来,没有宋老太那场光怪陆离的梦境,小小的宋春光又会遭遇什么。

    著名的奥地利心理学家阿尔弗蕾德·阿德勒曾说过,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却要用一生治愈童年。

    应该庆幸,宋春光没有变得更加不幸,虽然她现在的心理恐怕依然不那么健康。

    一阵暖风吹过,带来细不可闻的土腥臭气,那是清水河快被挑干,河床曝露出来散发的淤泥味儿。

    如同被曝晒在阳光下还流着脓的伤口。

    头顶槐树叶子沙沙作响,宋春光眼疾手快地拨开一只垂落的吊死鬼儿虫蛹,不叫扰到怀里懂事乖巧的小侄女。

    安弟生的这个闺女可真叫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甭管是这个长相还是机灵劲,都半点不差。

    尤其是这个脾气,那更是强出去几百里地去。

    宋春光捡起落在侄女头顶的一枚打蔫的槐树叶子丢掉,声音带笑地继续说:

    “把你奶他们愁得啊,都没法了。

    你大大爷带着你二大爷,见天去外头摘果子摸鱼虾掏鸟窝,还偷摸去人家地里摘草莓甜瓜什么的,拿回来全喂你爹嘴里了,就为哄他喝药。”

    “我也特别愿意哄着你爹,就算割我的肉喝我的血我都肯的,唯独不喝药这一条,我不能惯着他。

    我背后偷偷跟他说,安弟,你活着不是为你一个人你知道不?你这命有你四哥一半,你得好好养着,不能这样糟蹋。你得替你四哥孝顺爹妈,双份儿的。

    你四哥另外一半在我这,我也得替他孝顺咱爹妈。以后你有什么不如意的,你跟三姐说,三姐全都替你担了。就一点,你别惹爹妈生气行不?答应三姐行不行?”

    宋春光解开侄女的小鬏鬏,以指当梳,重新替她梳头。

    “然后你爹就说行。”

    “那时候他才刚会说话,不到周岁呢,就能听懂我说话了,真真是双份儿的聪明,咱家第一号聪明人!你小叔都比不上他。

    从那天以后,你爹吃药就痛快多了,端起碗就干,再不用人哄,也再没叫你爷奶因为他生过气。

    他那么聪明,带字的纸儿打他眼前过一遍,就能给你记个七七八八,上学不听讲不写作业,还老考双百分,脑瓜子特别灵。”